千早的夢境里，妖怪之山正飄著青灰色炊煙。星暝剛落地就踩到團毛茸茸的東西——三只白兔正用紅眼睛瞪他，其中一只還抱著啃了半截的油墨滾筒。

  “這兔子怎么在吃報紙？”星焰蹲下來戳兔子耳朵，指尖火星燎焦了兔毛。白兔們突然張嘴吐出張《妖怪日報》，頭條赫然是《驚爆！鬼族集體失蹤疑云》。

  遠處突然傳來破空聲。二十多個鴉天狗正在牌坊下玩打仗游戲，木刀劈在石燈籠上砰砰響。領(lǐng)頭的紅圍巾天狗揮著樹枝大喊：“咱現(xiàn)在是千早將軍！鬼族都被我打跑啦！”

  星暝拎著星焰后領(lǐng)跳上房梁：“正主在議事廳呢?！贬饕聮呗涞耐咂抑邢路铰愤^的河童，對方罵罵咧咧變成了郵筒。

  透過雕花木窗，千早正襟危坐在堆滿卷軸的矮幾前，背后的屏風(fēng)上繡著“天狗總帥”四個金漆大字。飯綱丸龍捧著比她人還高的文書飄進來，木屐在云磚上敲出輕響：“天魔大人，這是本季度的鴉天狗訓(xùn)練報告?！?br />
  “龍，放那吧?！鼻г鐒e扭著臉揮揮手，頭頂?shù)奈褰敲蓖蝗蛔兂设倽M鉆石的冠冕，“總覺得哪里不對……”

  “屬下告退。”龍退到門口突然轉(zhuǎn)身，冷峻面容綻開燦爛笑容，“您天生就該坐這個位置！”她振袖甩出千百只賀喜的紙鶴，差點把縮在墻縫中的星焰嗆出噴嚏。

  星暝隱在陰影中啃著飯團嘀咕：“這夢境也太正經(jīng)了，連龍都學(xué)會拍馬屁……”

  “主人快看！”星焰突然指著穹頂驚呼。原本飄著棉花云的天幕裂開道口子，露出千早記憶里真實的妖怪之山——暴雨傾盆的夜晚，渾身濕透的少女天狗跪在鬼族面前，攥著被泥水浸透的投降文書。

  星暝薅住差點掉下去的星焰，瞇眼望著夢境夾層：“看來千早心里還壓著塊石頭?！?br />
  千早在云端焦躁地來回踱步，冠冕垂落的珠簾叮當亂響。她突然從虛空中抓出文書，墨字竟變成“讓賢詔書”，驚得她慌忙塞進嘴里啃了兩口——紙張頓時化作蜂蜜流淌。

  星焰頭頂火苗突然竄高：“該咱們上場啦！”她指尖蒼焰凝成鬼臉面具，“先把冠冕燒成烤蘑菇！”

  “等等！”星暝突然拽住躍躍欲試的小丫頭。他望著千早對虛空練習(xí)演講的笨拙模樣，忽然想起她上次被灌醉時吐露的真言——“我哪比得上龍，自己連文文都管不住……”

  夢境忽然扭曲成漩渦。星暝再睜眼時，千早已經(jīng)站在剛竣工的溫泉旅館前。白玉砌的湯池蒸騰著霧氣，三十多個天狗姑娘正在給客人分發(fā)浴衣——等等，客人怎么全是頂著兔子耳朵的鬼族？

  “感謝千早大人的收留！”紅角鬼族頭目九十度鞠躬，“我們會好好干搓背工作的！”

  星暝差點從屋檐上滾下去：“這什么發(fā)展！”

  千早輕輕點頭：“各族和諧共處才是正道?！彼蝗晦D(zhuǎn)身指向遠山，“接下來要開鑿貫穿妖怪之山的隧道……”

  “主人快看！”星焰突然指著湯池尖叫。只見文文頭頂毛巾從溫泉里竄出來，懷里還抱著偷拍用的留影石：“獨家報道！千早大人與鬼族共浴——”

  夢境再次天旋地轉(zhuǎn)。星暝再睜眼時，千早正跪坐在鋪滿戰(zhàn)略圖的房間里，窗外飄著鵝毛大雪。她摩挲著母親留下的團扇，眼角凝著霜花：“原來長大的第一件事……是要學(xué)會笑著送別所有人?！?br />
  星焰剛要彈火星子，就被星暝按住手腕。少年望著千早把每個陣亡名單謄抄進書冊，筆尖的墨跡在雪光里泛著青：“算了，這夢……我們別搗亂了?！?br />
  星暝拽著星焰的衣領(lǐng)剛要退出夢境，忽然瞥見屋檐陰影處閃過幾縷淡藍色的流光。他指尖凝起銀芒往虛空一劃，空間裂隙中頓時滾出個睡帽歪斜的藍發(fā)身影。

  “又逮到你了。”少年無奈地順平星焰翹起的呆毛，“你這夢貘屬牛皮糖的？我們值得你那么監(jiān)視嗎？”

  哆來咪揉著撞紅的額頭浮現(xiàn)在半空:“偷窺少女夢境的家伙還好意思說我？”

  “要你管！倒是你這家伙，成天在別人夢里竄來竄去……”

  “總比某些帶著小丫頭搞惡作劇的監(jiān)護人強。”哆來咪突然閃現(xiàn)在星暝背后，冰涼的手指劃過虛空，“比如說現(xiàn)在——”她指尖抖落的塵粉突然凝成面鏡子，映出遠處正在崩塌的千早夢境。

  星焰突然拽著星暝的束腰晃悠：“主人！說好的蘑菇地獄……”

  “下回！下回保證！”星暝頭痛地看著逐漸虛化的夢境場景，轉(zhuǎn)頭瞪向偷笑的夢貘，“附近有沒有能讓這丫頭發(fā)泄精力的地方？”

  “鬼族首領(lǐng)的夢里正開著三百人酒宴……”哆來咪故意壓低聲音，“不過那位醉鬼的夢境……可是會吃人的～”

  “哈？”星暝剛想追問，整個人突然天旋地轉(zhuǎn)。失重感襲來的瞬間，他聽見星焰興奮的尖叫刺破黑暗。

  濃烈的酒氣撲面而來，星暝踉蹌著扶住滾燙的青銅酒樽——足有十人合抱粗的樽身正在咕嘟冒泡，滾燙的酒液里浮沉著啃了一半的烤全牛。他剛一抬頭就看見超過三十丈的酒葫蘆矗立云端，葫蘆嘴正嘩啦啦傾瀉著琥珀色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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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說好，這位隨時可能醒?！倍邅磉涞穆曇粝袷菑男顷远厒鱽恚@得他汗毛倒豎，“要是被鬼王的鐵拳砸碎夢境……”

  震耳欲聾的狂笑突然炸響，整片天地都在搖晃，巨大化萃香的鬼角幾乎要戳破蒼穹：“哈哈哈哈！再來三百壇！”她甩手擲出的伊吹瓢撞碎月亮，飛濺的玉屑化作漫天清酒雨。

  星焰突然揪住星暝的束腰：“主人快看！”小丫頭興奮地指向云端——成千上萬頂著星暝和紫面孔的稻草人正被鬼族壯漢們痛毆，每個草人胸前都貼著“欠酒不還”的符紙。

  “這算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么……”少年話音未落，頭頂突然壓下遮天蔽日的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