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田作榮與蘇沐晴帶著那卷至關(guān)重要的《巫蠱志異》殘卷，以及整理好的破解思路，再次來到了太醫(yī)院正堂。這一次，聽聞他們可能在文淵閣有所發(fā)現(xiàn)，不僅薛院正與幾位太醫(yī)令在座，連皇帝炎景帝也在王德總管的陪同下，親自移駕至此。顯然，宮中對三公主的病情已焦慮到了極點。

  堂內(nèi)氣氛比上次會診時更加凝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田作榮身上，帶著審視、期盼，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復(fù)雜情緒。

  田作榮沒有贅言，直接將抄錄好的“破厄丹”丹方，以及“渡厄金針”輔助療法的大致原理，呈給了薛院正，并由薛院正轉(zhuǎn)呈御覽。

  炎景帝接過那張墨跡未干的宣紙，目光銳利地掃過其上列出的藥材與步驟。當他看到“生命泉水”、“太陽花”、“月影藤”、“萬年石乳”、“星辰砂”這些字眼時，即便是以他帝王的城府，眉頭也不由得緊緊鎖起，臉色愈發(fā)沉凝。

  薛院正與其他幾位太醫(yī)令也湊近觀看，初時看到破解之法有望，眼中還閃過一絲激動，但當他們的目光落在“生命泉水”四個字上時，那點激動瞬間化為烏有，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失望與嘆息。

  “田醫(yī)師，”薛院正抬起頭，臉上帶著深深的無奈，他指著丹方，聲音干澀，“你這份丹方……理論上或許可行，以至陽至陰之物調(diào)和，沖擊詛咒核心，思路清奇。這‘太陽花’、‘月影藤’雖也是世所罕見的奇珍，但我皇室內(nèi)庫或有一些珍藏，傾力搜尋，或可湊齊。這‘萬年石乳’與‘星辰砂’雖然難得，但并非毫無線索。”

  他話鋒一轉(zhuǎn)，重重嘆息一聲，手指點在“生命泉水”之上，搖頭道：“可是這‘生命泉水’……此物只存在于上古傳說與一些荒誕不經(jīng)的神話記載之中，傳聞乃是天地初開時生命本源所化的泉眼，一滴便可肉白骨、活死人，蘊含最純粹磅礴的生機。然而，近千年來，莫說見過，便是聽都未曾聽聞何處有此神物現(xiàn)世！此物……根本無從尋覓??！”

  他這番話，如同冰水澆頭，讓堂內(nèi)剛剛升起的一絲希望火苗瞬間搖曳欲滅。幾位太醫(yī)令也紛紛附和，面露難色。

  “薛愛卿所言甚是，”炎景帝將丹方輕輕放在案上，聲音帶著一絲疲憊與壓抑的焦躁，“內(nèi)庫之中，朕記得確有一株封存已久的‘太陽花’，以及一段取自極北寒淵之底的‘月影藤’根須?！f年石乳’與‘星辰砂’，朕亦可立即下令，通告天下，不惜一切代價搜尋、換取！”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田作榮，帶著帝王的決斷：“但唯獨這‘生命泉水’……田作榮，你告訴朕，此物要去何處尋得？只要這世間還存在，哪怕只有一絲可能，朕就算挖地三尺，也給你找來！”

  皇帝的承諾擲地有聲，彰顯了救女的決心，但也反襯出“生命泉水”的虛無縹緲。

  堂內(nèi)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希望近在眼前，卻被一道看似無法逾越的天塹阻擋。

  田作榮感受到那沉重得幾乎凝成實質(zhì)的壓力，他深吸一口氣，并未因薛院正和皇帝的斷言而氣餒。他上前一步，目光沉靜，迎著皇帝與諸位太醫(yī)審視的目光，緩緩開口，聲音清晰而堅定：

  “陛下，院正大人，諸位前輩，‘生命泉水’確實近乎傳說，但也并非意味著完全絕跡于人間?！?br />
  他此話一出，眾人皆是一怔。

  田作榮繼續(xù)道：“草民在查閱古籍時，曾見零星記載提及，在某些生命元氣極度凝聚、近乎化為實質(zhì)的洞天福地，或是某些承天地氣運而生的特殊靈植根系深處，或有極微小的幾率，伴生有蘊含類似‘生命泉水’特性的泉眼或靈液。其名或許不叫‘生命泉水’，但其蘊含的至純生命本源之力，性質(zhì)或許相通，可作為替代。”

  這是他根據(jù)腦海中醫(yī)道傳承的廣博知識，結(jié)合《巫蠱志異》的記載，做出的推斷。萬物相生相克，既然存在“蝕魂詛咒”這等吞噬生機的邪物，天地間必然也存在與之相克的生命本源之力。

  “你的意思是……”薛院正眼中精光一閃，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草民認為，”田作榮語氣篤定，“我們不應(yīng)執(zhí)著于‘生命泉水’這個古老的名詞，而應(yīng)追尋其本質(zhì)——那便是極致濃郁、純粹的生命本源之力。或許，在我們未知的某處秘境，某株神木之下，便存在著符合要求的替代品。我們需要做的，是擴大搜尋范圍，尋找那些可能孕育出此類生命源液的地方。”

  他頓了頓，看向皇帝：“陛下可曾聽聞，國內(nèi)或是周邊地域，是否存在傳說中生機盎然、草木異常繁茂、甚至能讓垂死之人煥發(fā)生機的神秘之地？或是，是否存在某種已知的、蘊含極其磅礴生命力的靈物，哪怕其形態(tài)并非泉水？”

  炎景帝聞言，陷入沉思，手指無意識地在龍椅扶手上敲擊著。作為掌控龐大帝國的帝王，他接觸的機密與奇聞遠超常人。

  王德總管也微微蹙眉，似乎在回憶著什么。

  薛院正與其他太醫(yī)令則開始低聲交換意見，探討哪些已知的頂級靈藥或秘境，可能蘊含接近生命本源的力量。

  氣氛雖然依舊凝重，但田作榮的話，無疑是在絕望的鐵壁上，鑿開了一道細微的裂縫，透進了一絲新的方向。

  希望，從尋找一個固定的、傳說中的“生命泉水”，轉(zhuǎn)變?yōu)閷ふ乙环N符合其能量特性的“替代品”。目標依然渺茫，但至少，不再是無跡可尋。

  田作榮知道，這只是第一步。接下來，將是一場與時間賽跑的、遍布整個王朝乃至更廣闊地域的搜尋。而他，也必須做好萬一找不到完美替代品，該如何調(diào)整方案的準備。

  丹方初成，藥材難尋。真正的挑戰(zhàn)，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