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礦鑿脈，黑汞鳴警】

  蜀地暑氣像淬了丹砂的烙鐵，順著礦道往里灌。巴清的麻布襦衫早已被汗水泡透，貼在背上涼得刺骨，鬢角碎發(fā)黏在額間，遮住了眉峰卻擋不住眼底的銳光。第七礦道深處，鑿巖聲 “叮叮當(dāng)當(dāng)” 不絕于耳，混著礦工們粗重的喘息，在狹窄的巷道里撞出沉悶的回響。

  “東家，您可得瞧瞧這個！” 老礦頭王伯的聲音帶著哭腔，枯瘦的手捧著塊巴掌大的巖壁，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石面上滲著細(xì)密的銀亮水珠，像被晨露打濕的蛛網(wǎng)，他指尖剛觸上去，水珠便 “嗒” 地墜落在地，化作一灘帶著鐵銹腥氣的黑汞，在石板上蠕動成扭曲的蛇形。

  巴清俯身細(xì)看，指尖叩擊巖壁，沉悶的空洞聲讓她眉峰微蹙。這已是今日第三處出現(xiàn) “龍涎汞” 的礦段 —— 老輩礦工口口相傳的兇兆，說是地脈受損后滲出的 “血汗”。王伯蹲在地上，用袖管擦了擦汗，露出胳膊上猙獰的疤痕：“三十年前我爹當(dāng)掌事時，西礦道見過這東西，當(dāng)天就塌了半條巷，埋了十七個人。老規(guī)矩說，見龍涎汞得停采三月，焚香祭山，這是地脈在喘氣啊！”

  礦道頂?shù)哪局Ъ芡蝗话l(fā)出 “咯吱” 一聲輕響，掛在橫梁上的油燈忽明忽暗，燈影里礦工們胸口的烙印（第 10 章伏筆）跟著顫栗。那是去年巴清接手礦場時，為防止逃亡烙下的人牲印記，此刻卻像活物般發(fā)燙，有年輕礦工忍不住伸手去撓，指尖剛碰到皮膚就疼得齜牙。

  “規(guī)矩是死的，驪山的訂單是活的?！?巴清直起身，腰間的青銅短刀撞在礦石上，發(fā)出清脆的回響。那是墨家巨子宋軼所贈的機(jī)關(guān)刃，刀鞘上嵌著北斗七星紋，據(jù)說能感應(yīng)地脈異動。她瞥向巷道深處新拓的礦洞，黑黢黢的洞口像巨獸的咽喉，“上月始皇帝派來的中常侍親傳口諭，冬雪前必須湊齊百噸汞礦，誤了工期，整個礦場上下都得去驪山填墓道?！?br />
  王伯還想爭辯，卻被巴清抬手打斷。她指著支架上的青銅卡扣：“這是墨家‘天工扣’，以隕鐵混合青銅鑄就，能承受三重礦壓，尋常山崩都撐得住。加派二十根柏木撐，每半個時辰測一次礦壓，再備五十斤生丹砂沿巖壁灑一圈 —— 丹砂屬陽，能壓陰汞之氣。”

  話音未落，礦道深處突然傳來 “轟隆” 一聲悶響，像是有巨錘砸在山體心臟。腳下的石板猛地向上拱起，油燈 “噼啪” 炸了個燈花，火星濺在黑汞珠上，竟燃起淡藍(lán)色的火苗。有礦工尖叫著指向頂梁，只見木支架的連接處正滲出暗紅色汁液，順著木紋蜿蜒而下，落在地上凝成血珠狀的丹砂結(jié)晶。

  “東家！那是‘木靈泣’！” 王伯臉色慘白，連退三步撞在巖壁上，“墨家機(jī)關(guān)都在流血了！”

  巴清瞳孔驟然收縮。她清楚記得宋軼贈刀時的叮囑：“天工扣遇地脈絕則泣血，此乃墨家千年警示?！?抬頭望去，支架上的木紋已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裂，裂縫里嵌著的青銅碎屑泛著詭異紅光 —— 那是機(jī)關(guān)件崩碎的征兆，尋常刀劍都砍不斷的隕鐵合金，竟被無形之力撕成了粉末。

  “所有人立刻撤出七礦道！沿主礦道走，快！” 巴清猛地拔出短刀，斬斷掛著油燈的繩索。火光墜落的瞬間，她瞥見巖壁裂縫里浮現(xiàn)出古老的巫咒紋路，曲曲折折如蛇纏樹，與塌方時（第 4 章）見過的青銅鼎紋飾（第 4 章伏筆）一模一樣。

  腳下的地面突然塌陷出拳頭大的洞，黑汞像噴泉似的涌上來，濺在礦工的草鞋上，瞬間蝕穿了鞋底。巴清拽著身邊的小礦工巴狗兒往后急退，短刀插進(jìn)巖壁借力時，衣襟被風(fēng)掀起，露出腰間藏著的《歸藏易》殘卷（第 46 章伏筆）。殘卷邊角的水銀卦象正泛著銀光，原本靜止的爻變突然流動起來，凝成 “坤卦覆” 的兇兆。

  當(dāng)最后一名礦工踉蹌著沖出礦道口時，整座山體突然發(fā)出野獸般的咆哮。地面劇烈搖晃起來，丹砂粉塵遮天蔽日，遠(yuǎn)處的工棚 “嘩啦啦” 塌了一片，晾曬的丹砂塊滾落山坡，與黑汞相遇發(fā)出 “滋滋” 聲，冒出紫色毒煙。巴清扶著礦道口的青銅門框，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昨夜巫醫(yī)陳默的話突然在耳畔回響：“丹砂為陽精，汞為陰毒，挖得太深就是剜地脈的肺，會遭天譴的。”

  【二：地裂山崩，墨策驚魂】

  地震來得比想象中更猛烈。

  巴清剛把三十七個礦工疏散到山腰的曬礦場，腳下的山體就像被巨手攥住的面團(tuán)，劇烈扭曲起來。原本平整的曬礦場瞬間隆起數(shù)道土脊，礦車 “哐當(dāng)” 翻倒，裝著汞礦的陶罐碎裂滿地，黑汞混著丹砂在地面匯成陰陽魚狀的圖案，轉(zhuǎn)瞬間又被震裂的地面吞噬。

  “東家！五叔公還在里面！” 巴邑的聲音從煙塵里鉆出來，他渾身是灰，左臂劃開了道深可見骨的口子，卻還攥著把青銅鋤，鋤刃上沾著新鮮的礦土，“他說賬冊落在管事房了，說什么都不肯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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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清心臟一沉。五叔公巴旺自上月貪墨丹砂事發(fā)后（第 5 章伏筆），一直對她陽奉陰違，上周還偷偷給李斯派來的監(jiān)礦官送過禮。此刻非要回去拿賬冊，分明是想銷毀貪墨證據(jù)，甚至可能在礦洞內(nèi)動手腳。但她剛要下令搜救，山體又是一陣劇烈震顫，山腰處突然裂開一道丈寬的鴻溝，黑汞從裂縫里 “咕嘟咕嘟” 冒出來，泛著不祥的泡沫，所過之處，野草瞬間枯萎發(fā)黑，連石頭都被蝕出蜂窩狀的孔洞。

  “啟動墨家防御陣！去西坡巨石！” 巴清嘶吼著拽起巴邑往山腰跑。那巨石是墨家機(jī)關(guān)的總控樞紐，上個月宋軼親自帶人布設(shè)，表面看似普通山石，實則內(nèi)嵌九層青銅齒輪。巴邑反應(yīng)極快，撲過去轉(zhuǎn)動巨石上的青銅轉(zhuǎn)盤 —— 轉(zhuǎn)盤邊緣刻著二十八星宿，轉(zhuǎn)動時發(fā)出 “咔嗒咔嗒” 的齒輪咬合聲。

  隨著轉(zhuǎn)盤轉(zhuǎn)過三圈，塌陷的礦洞邊緣突然傳來 “嗡” 的共鳴聲。數(shù)十根青銅柱從地下破土而出，每根都有合抱粗細(xì)，柱身刻著墨家 “止崩符”，頂端的銅鈴隨著震動發(fā)出警示音。這些柱子如傘骨般撐開，暫時頂住了繼續(xù)坍塌的巖層，但柱身的紋路已開始發(fā)紅，像是承受著巨大壓力。

  “撐不了一炷香！” 巴邑的聲音被地震的轟鳴蓋過，他指著裂縫深處，“你看那金光！”

  巴清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瞳孔驟然緊縮。裂縫里竟隱約透出微弱的金光，隨著巖層震動忽明忽暗，像是有什么東西藏在地底。更詭異的是，涌出的黑汞流到裂縫邊緣便自動分流，仿佛被無形的屏障擋住，在地面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