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鼎非圓非方，鼎身布滿猙獰的饕餮與夔龍紋飾，三足如獸爪，深深抓入坑底的黑色泥土。鼎耳扭曲如蛇，仰天咆哮。最詭異的是鼎腹，并非中空，而是鑄造成九顆相互纏繞、張口向天的骷髏頭骨形態(tài)！骷髏眼窩中鑲嵌著早已失去光澤的黑色寶石，空洞地注視著上方。整座鼎散發(fā)著濃烈的、仿佛浸透了無數亡魂哀嚎的陰煞之氣，鼎身覆蓋著厚厚的苔蘚與暗紅色的、如同干涸血液的污跡——這是楚國遺脈在亡國后，秘密發(fā)掘并供奉的殷商古祭器，“九骷聚陰鼎”！

  慘綠色的磷火燈籠被掛在坑壁四周，將祭壇映照得如同幽冥鬼域?？拥讖浡还蓾饬业搅钊俗鲊I的混合氣味：陳年血腥的銹味、泥土的腥氣、腐爛水草的惡臭，還有一種奇異的、帶著金屬甜腥的汞毒氣息。

  巴清、屈景昭以及十幾名楚國核心遺老，圍立在巨鼎周圍。每人面前，都放著一個造型粗糙的黑陶碗。碗中并非清水，而是粘稠、暗紅、散發(fā)著刺鼻鐵銹腥氣的液體——這是以秘法混合了在場所有歃血者指尖精血、雄雞冠血、朱砂粉、以及一種散發(fā)著奇異甜腥的銀黑色汞毒結晶粉末的“血引”！

  巫醫(yī)鳧溪立于鼎側，此刻他換上了一身綴滿怪異鳥羽和龜甲的巫袍，臉上涂抹著厚重的白堊與暗紅的朱砂，皺紋如同刀刻的圖騰。他手中捧著一塊布滿裂紋的古老龜甲，龜甲上用殷紅的丹砂寫滿了扭曲如同蝌蚪的殷商甲骨文——盟約咒辭。

  “皇天后土，殷商先靈！楚魂不滅，秦祚當傾！”鳧溪的聲音不再是平日的嘶啞，而變成一種空洞、蒼涼、仿佛穿越時空而來的吟唱，每一個音節(jié)都帶著奇異的韻律，在坑底回蕩，激起陣陣陰風?！敖裼邪褪吓?，攜赤霄之威，以丹汞為引；楚裔遺脈，懷亡國之恨，奉九骷為憑！歃血為盟，共誅暴秦！此誓，天地共鑒，鬼神明察！違者，魄散魂消，永墮九幽，為鼎中枯骨，受萬世噬心之苦！”

  吟唱聲中，他猛地將手中龜甲擲向巨鼎！

  “嗡——！”

  龜甲落入鼎內九骷骷髏頭骨交錯的口中，發(fā)出一聲沉悶的嗡鳴！鼎壁上那些殷商獻祭壁畫仿佛活了過來，扭曲的人牲影像在磷火下微微晃動！

  “歃血！”鳧溪厲喝！

  巴清毫不猶豫，右手拇指指甲在左手食指指腹上狠狠一劃！一滴滾燙、鮮紅、蘊含著她精元的心頭血珠涌出，滴入面前黑陶碗中那粘稠的暗紅血引之中！

  “滋——！”

  血珠滴入，碗中暗紅的血引如同被投入滾燙的油鍋，瞬間劇烈反應！血珠并未溶解，反而在粘稠的血引中翻滾、膨脹，散發(fā)出刺目的紅光！紅光之中，一縷極其精純、帶著她獨特氣息的暗銀色汞毒氣流，如同活物般從血珠中升騰而起，在碗口上方盤旋！

  與此同時，屈景昭等楚國遺老也紛紛劃破指尖，將飽含怨毒與復國執(zhí)念的精血滴入各自碗中！

  “滋！滋！滋！”

  十幾碗血引同時劇烈反應！暗紅色的血引翻滾，十幾縷或深紅、或暗褐、帶著不同血脈氣息的精血之氣混合著汞毒的暗銀色光芒，在各自碗口上方蒸騰、扭曲！

  “融！”鳧溪雙手結出古怪的法印，口中吟唱驟然變得急促尖銳！

  隨著他的吟唱，坑底那尊九骷聚陰鼎猛地一震！鼎壁上饕餮夔龍紋飾幽光流轉！一股強大的、無形的吸力從鼎中爆發(fā)！

  “嗖！嗖！嗖！”

  碗口上方盤旋的十幾縷混合著精血與汞毒的氣息，如同受到召喚的幽魂，瞬間被那股吸力拉扯、匯聚，最終化作十幾道細長的氣流，猛地灌入巨鼎腹中那九顆骷髏頭骨的口中！

  嗡鳴聲大作！鼎身劇烈震顫！鼎腹九顆骷髏頭骨空洞的眼窩中，那早已黯淡的黑色寶石驟然亮起！散發(fā)出慘綠色的幽光！如同九只幽冥鬼眼，在濃霧中森然注視！

  “血酒成！盟約立！”鳧溪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虛脫的嘶啞，他猛地指向巨鼎！

  只見鼎腹深處，那九顆骷髏頭骨的口中，正緩緩溢出一種粘稠、沉重、如同融化的紅寶石般的液體！液體在鼎底匯聚，散發(fā)出一種妖異、甘甜、混合著濃烈血腥與奇異金屬甜腥的氣息——盟約血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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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鳧溪取過一柄巨大的、由青銅鑄造、勺頭雕成鬼車鳥首的祭勺，探入鼎中，舀起滿滿一勺那粘稠如漿、散發(fā)著妖異光芒的血酒。

  “飲此血酒，盟約即成！天地為證，鬼神共督！”鳧溪將鬼車祭勺高舉過頂，粘稠的血酒順著勺沿緩緩滴落。

  巴清第一個上前。她面無表情，接過祭勺，毫不猶豫地將那勺腥甜濃稠的血酒湊到唇邊。血酒入口，并非預想中的血腥，反而帶著一股詭異的、令人心神微眩的甜膩，如同最醇厚的蜜漿，但緊隨其后的，是如同無數燒紅鋼針順著咽喉刺入血脈的劇痛！她強忍著，將那勺血酒一飲而盡！喉嚨里仿佛吞下了一塊燒紅的烙鐵！

  屈景昭等人看著巴清飲下血酒，眼中閃過掙扎與決絕，最終也紛紛上前，接過祭勺，帶著無盡的仇恨與復國的狂熱，將那妖異的血酒飲下！每一個飲下血酒的人，身體都劇烈地顫抖了一下，臉上浮現出痛苦與迷醉交織的詭異表情。

  當最后一名遺老飲盡血酒，祭勺重新回到鳧溪手中。

  坑底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九骷鼎中殘留的血酒在微微晃蕩，骷髏眼窩中的慘綠幽光明明滅滅。濃霧翻涌，將眾人籠罩。

  巴清感到一股灼熱從胃部蔓延開來，混合著劇痛與一種奇異的、仿佛靈魂被烙印的感覺。她知道，這盟約已成。以殷商巫術為紐帶，以血酒為枷鎖，她與這群亡國幽靈，暫時被綁在了同一條覆秦的戰(zhàn)船之上。

  然而，就在她試圖壓下那股灼熱與眩暈之時——

  【三：血映帝冠】

  鬼車祭勺中殘留的粘稠血酒，在慘綠磷火的映照下，如同融化的紅寶石，緩緩滴落回九骷巨鼎深處，發(fā)出沉悶的“滴答”聲?？拥讖浡臐忪F似乎更加厚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