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棲樓依依不舍地收回了手，老老實實地把發(fā)帶放上去。

  沈玉瓊瞥他一眼，走到他身后，語氣淡淡，似乎話里有話：“平時不是挺聰明的嗎，怎么連束發(fā)都不會?！?br />
  “弟子愚笨?！背珮俏⑽⒌椭^，聲音悶悶的。

  你愚笨？

  沈玉瓊瞥他一眼，懶得嗆他，只道：“我只教一次，學不會也沒有下次了，知道么？”

  楚棲樓眼睛亮亮的，少年聲音清脆張揚：“弟子知道了，等弟子學會了，以后每日給師尊束發(fā)可好？”

  沈玉瓊穿梭在烏黑發(fā)絲里的手頓了頓，沒回應，只輕輕敲了敲他的頭，低聲罵了句：“小混賬東西。”

  整日拿這副天真無害的模樣哄著他，花言巧語浸在蜜罐里喂著，讓人幾乎快要忘了本來的目的和決心。

  真不知該拿他如何是好。

  這次兩人離得近，他的話自然落入楚棲樓耳中。

  楚棲樓微微發(fā)著抖，聲音也是顫的：“師尊說的是，我是混賬?！?br />
  沈玉瓊以為他是委屈了，便揉了揉他的頭，又打趣道：“難得啊，居然有承認的時候?！?br />
  楚棲樓低垂著頭，眼底漫上一層血紅。

  他本來就是個混賬，師尊罵得對。

  他咬著唇平復了片刻，才恢復如常，彎起眼睛笑道：“師尊莫要打趣弟子了。”

  沈玉瓊拿他沒辦法，只默默給他梳著頭發(fā)。

  溫熱纖長的手指在發(fā)絲上流連，楚棲樓恨不得頭發(fā)絲都生出知覺才好。

  說起來，沈玉瓊也是第一次正兒八經(jīng)給別人束發(fā)，竟還有些生疏。

  他撿起剛才落下的楓葉，隨手一捻，化作一把梳子，把楚棲樓剛才弄得亂蓬蓬的頭發(fā)梳開。

  “師尊這是什么法術，好厲害，弟子也想學?！背珮桥つ蟮?。

  “物隨心動，很耗靈力的法術，起碼要等你到化神才能學。”沈玉瓊瞥他一眼，想起書中楚棲樓作為一個開了掛的天賦怪主角，僅用了四年就從現(xiàn)在的筑基到了化神，在第五年時大乘期圓滿，殺師證道飛升。

  開掛的主角，恐怖如斯。

  可惡的主角，萬惡的主角，沒良心的主角。

  在書中，這些法術都是他親自教給楚棲樓，一點點監(jiān)督他練習的。甚至連最后楚棲樓殺他的那柄劍，落霞，也是他收集了天下最好的材料，陪楚棲樓一點點煉成的。

  落霞劍，也是陪伴楚棲樓走到書中大結局的佩劍。

  落霞劍出，不論人鬼，神魂俱滅。

  他記得當時，劍煉成時，他問楚棲樓，為什么取這個名字。

  楚棲樓打開窗，金色的霞光落在他身上，他身后是落滿山頭的紅云如火。

  他說：“棲霞山很美，我想陪師尊看一輩子落霞?！?br />
  都是放狗屁！你想一個人霸占我的棲霞山看一輩子落霞還差不多好吧。

  這次就算這小畜生說破天，他都不會信一個字。

  抵制小白兔主角，從現(xiàn)在開始。

  沈玉瓊回過神來，面前少年一臉落寞，喃喃著：“要這么久啊……”

  但沒過兩秒，他又揚起頭：“師尊放心，弟子日后一定勤學苦練，不讓師尊失望！”

  沈玉瓊心說呵呵，不必日后，這個幻境馬上就要解開了，等幻境一破，他就趁亂跑掉，他楚棲樓就帶著他主角的機緣和造化，愛找哪個倒霉蛋當師父就找哪個倒霉蛋吧。

  江湖路遠，山高水長，再也不見嘍。

  他把發(fā)繩系好，輕聲道：“好了。”

  少年立馬轉過身，紅衣翩躚，像只飛舞的蝴蝶，發(fā)帶上的銀鈴搖晃，發(fā)出清脆的聲響：“謝謝師尊！”

  沈玉瓊垂頭看著，心情復雜。

  好好個活潑開朗美少年，日后怎么就變成了個面無表情的陰暗批。

  他移開眼，道：“好了，現(xiàn)在該干正事了。”

  楚棲樓乖乖“哦”了一聲，順著師尊目光望去。

  竹樓外，站著一對年輕的男女，兩人挽著手，看樣子似乎是夫妻。

  男人手里提著個竹籃，里面壘滿了雞蛋，正踟躕著跟身旁的女人說著什么。

  女人好像生氣了，松開挽著的手，搶過男人手里的竹籃，大步往竹樓走。

  男人就連忙追上來，去搶她手里的竹籃。

  離得近了，聽得清他說的是：“好端端的怎么又生氣了，給我拿著吧。”

  女人扭頭：“說好了來看看這可憐的孩子，你又疑神疑鬼，他病成這樣，老宋也不知道去哪兒了，怎么當?shù)呐?！我們都不管這孩子，難道看著他活活病死嗎？我看見他就想起我那可憐的兒啊……”

  男人狡辯道：“我都說了這孩子打小就邪門，老宋肯定是跑了！聽說老李上次來看他，回去就病了，我看咱們也別趟這渾水了……”

  女人剜他一眼：“那肯定只是巧合，他一個孩子還能平白讓人生病不成？我怎么瞎了眼看上你這么個狠心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