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的組合，尤其是大哈那明顯的軍人氣質(zhì)和身后兩名一看就是氣息彪悍的士兵，在集市上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人們驚訝地看著這個出手闊綽、沉默寡言的年輕軍官，眼神里充滿了好奇與羨慕，紛紛猜測這是哪家的兒郎，竟如此有出息。

  采購?fù)戤?，重新登上運兵車，車輛繼續(xù)前行，駛離綿州城，向著更偏遠(yuǎn)的家鄉(xiāng)小鎮(zhèn)而去，越往前走，道路越是崎嶇，景色也越發(fā)熟悉，大哈的心，也隨著距離的拉近，跳得越來越快。

  終于，在日落時分，運兵車在一片略顯荒涼、靠近一個小鎮(zhèn)的空地上停了下來。

  巨大的車輛和上面下來的一群氣息彪悍的士兵，立刻吸引了田間地頭那些還在農(nóng)忙的人們的注意，他們停下手中的活計，拄著鋤頭，遠(yuǎn)遠(yuǎn)地、帶著些許惶恐和驚奇望著這邊。

  大哈從車上跳下來。他高大的身形，那身與眾不同的玄黑色軍裝，以及臉上那道新增的、還未完全愈合的疤痕，在夕陽下格外顯眼。

  起初，人們只是好奇。但很快，有人認(rèn)出了他。

  “誒？那……那不是……老大家那個哈娃子嗎？”一個老漢瞇著眼睛，不確定地說道。

  “像！真像！是哈娃子！大哈回來了！”

  “天爺！他當(dāng)兵回來了？還帶了這么多當(dāng)兵的？”

  人群騷動起來，議論聲嗡嗡作響。一個半大的孩子反應(yīng)最快，他把手里的草一扔，撒開腳丫子就朝著鎮(zhèn)子里狂奔而去。

  大哈看著熟悉的鄉(xiāng)親，臉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他吩咐隨行的士兵們：“就……就地……駐扎……休整。不……不準(zhǔn)驚擾……百姓?！?br />
  “是！長官！”士兵們齊聲應(yīng)道，動作迅速地開始安營扎寨，紀(jì)律嚴(yán)明，絲毫不亂。

  大哈則帶著十余名親隨，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邁步向鎮(zhèn)子里走去。

  青石板路依舊，兩旁的房屋似乎比他離開時更破舊了些。路上遇到相熟的鄉(xiāng)鄰，大哈都停下腳步，有些笨拙卻無比真誠地按照記憶中的稱呼打招呼：

  “三……三叔公，身體……還好？”

  “李……李嬸，忙著呢？”

  “狗……狗剩，長……長這么高了？”

  被他招呼的人，無一例外，先是愣住，隨即臉上露出極度震驚和不可思議的表情，手足無措地回應(yīng)著。

  “哎……哎！好！好！哈娃子……不，長……長官回來了？”

  “是哈娃子！真是哈娃子！出息了！當(dāng)大官了！”

  等他走遠(yuǎn)，身后便爆發(fā)出更加熱烈的議論。

  “老天爺！真是老大家那個悶葫蘆哈娃子！”

  “了不得！了不得??！看見沒，那些兵都聽他的！”

  “姓大的那家的哈兒回來了，還是個將軍呢！”

  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飛快地傳遍了整個小鎮(zhèn)。

  那個報信的孩子，一口氣沖到了鎮(zhèn)子?xùn)|頭一戶有些破敗的院落前，扶著門框，上氣不接下氣地朝著里面喊：“大有！大有！我看到你哥哥回來了，帶了好多士兵呢！真的！就在鎮(zhèn)口！”

  一個十二三歲、皮膚黝黑、身形瘦削的男孩從屋里探出頭來，正是大哈的弟弟，大有。他臉上帶著明顯的不信，撇撇嘴：“二毛，你眼花了吧？我大哥是在長城上當(dāng)兵，打荒獸呢！那么遠(yuǎn)，怎么可能回來？”

  長城，對于這些邊境小鎮(zhèn)的孩子來說，是遙遠(yuǎn)而神圣的存在。

  “是真的！”被稱為二毛的孩子急得跺腳，“你出去看嘛！好多當(dāng)兵的，你哥走在最前面，穿著軍裝，可威風(fēng)了！”

  大有將信將疑地走出院門，剛想再說什么，目光卻猛地定住了。

  只見夕陽的余暉下，一個高大、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正提著一大堆東西，在一群士兵的簇?fù)硐?，朝著家的方向走來?br />
  那張臉，分明就是他日思夜想的大哥，只是比以前更黑，更壯，眉宇間多了他看不懂的堅毅和風(fēng)霜，臉上還多了一道疤，但那憨厚的笑容，卻一點沒變。

  大有的眼睛瞬間瞪大了，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整個人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樣僵在原地。

  足足愣了好幾秒，他才猛地回過神來，臉上爆發(fā)出巨大的、難以置信的狂喜，轉(zhuǎn)身就往屋里沖，聲音因為激動而變得尖利，帶著哭腔：

  “媽！媽！快出來！大哥回來了！大哥真的回來了——！”

  大哈的母親正坐在灶前拾掇柴火，聽到兒子這聲帶著哭腔的呼喊，手一抖，柴禾“啪嗒”掉在地上。她有些茫然地抬起頭，似乎沒聽清，又或者是不敢相信。

  “媽！是大哥！大哥回來了！”大有又喊了一聲，聲音里的急切和狂喜不容置疑。

  婦人猛地站起身，佝僂的背脊似乎都挺直了些，她跌跌撞撞地沖向院門，手在圍裙上胡亂擦著。剛邁過門檻，她的腳步就釘在了那里。

  夕陽的金光正好灑在院門口，那個高大的身影幾乎堵住了整個門框，穿著一身軍裝，風(fēng)塵仆仆，臉上帶著陌生的疤痕，可那眉眼，那憨厚的神情，分明就是她日思夜想的兒子！

  大哈看著門口那瞬間僵住、頭發(fā)已見花白的母親，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死死堵住，鼻尖猛地一酸。

  他張了張嘴，那聲在心底喊了無數(shù)遍的“媽”還沒出口，眼圈就先紅了。

  婦人嘴唇哆嗦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