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中，我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逐漸與他平穩(wěn)的呼吸聲重合。這種感覺很奇怪，就像原本獨屬于我的避難所，突然闖入了一個人，他不僅沒有破壞這里的寧靜，反而讓這份寧靜變得更加……厚重，更加安全。

  他手掌的溫度透過發(fā)絲傳來，像冬日里突然照進冰窖的一束陽光，不熾烈，卻精準(zhǔn)地融化了某處凍結(jié)的棱角。我怔怔地抬起頭，望進他含笑的眼眸。

  我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他側(cè)臉上。星光開始變得清晰，勾勒出他流暢的下頜線，還有那雙總是含笑的眼眸——此刻它們正專注地審視著樹洞里的“寶藏”，仿佛在欣賞什么了不起的藏品。

  “不需要強迫自己變成別人眼中的‘正?！??！彼穆曇艉茌p，卻像苦無釘入標(biāo)靶，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你做你自己就好?！?br />
  那句話在我空曠的心房里撞出回響。做我自己？那個被標(biāo)記為“實驗體CHI-09”，連痛覺都被視為冗余功能的自己？

  我微微一僵。他注意到了，他總是能注意到這些細節(jié)。

  “……我自己，”我重復(fù)著，聲音干澀，“可能并不值得被看見。”

  “值不值得，是由我來判斷的?！敝顾闹讣廨p輕拂過我耳邊一縷不聽話的碎發(fā)，動作自然得像早已做過千百遍。他的目光掃過樹洞里的《木葉植物圖鑒》，唇角彎起一個溫柔的弧度，“比如，我就很想知道，是哪一種植物，讓我們的小千祭看得這么入迷？”

  他用了“我們的小千祭”。這個不經(jīng)意的稱謂像羽毛搔過心尖，泛起細密的癢。

  我猶豫了一下，伸手將圖鑒拿出來，翻到做了記號的一頁。頁面有些卷邊，上面畫著纖細的草本植物，開著不起眼的白色小花。

  “月淚草，”我指著下面的小字注解，“夜間開花，見光即凋。汁液……有微弱的麻醉效果?！?br />
  我沒有說出口的是，曾經(jīng)在無數(shù)個無法入睡的夜晚，我會借著月光偷偷咀嚼這種草葉，依靠那點微不足道的麻痹感，來對抗記憶里永無止境的疼痛。

  “很厲害，小千祭竟然懂得這么多知識?！彼D(zhuǎn)過頭，對我笑了笑，那笑容在漸濃的夜色中格外清晰，“比醫(yī)療班那些照本宣科的家伙強多了?！?br />
  一股微小的、陌生的暖流猝不及防地涌上心頭。不是同情，不是憐憫，而是……認可。這種感覺太過罕見，讓我一時不知該如何應(yīng)對，只能笨拙地移開視線，盯著地上被星光映亮的鵝卵石。

  “……只是經(jīng)驗之談?！蔽以噲D讓聲音保持平靜，卻還是泄露出一絲顫抖。

  止水靜靜聽著，沒有追問，只是就著漸暗的天光，仔細看著那幅插圖。

  “很漂亮的花?！彼u價道，然后抬眼看向我，眼神澄澈，“下次開花的時候，帶我去看看，好嗎？”

  不是質(zhì)疑，不是憐憫，而是一個純粹的、帶著期待的邀請。仿佛尋找一朵夜間綻放的小花，是件和S級任務(wù)同等重要的事情。

  “……它們生長在墓地附近?！蔽掖瓜卵?，聲音更低，“不吉利?！?br />
  這是真話，也是試探。我想看他是否會像其他人一樣，聽到這個就皺起眉頭。

  他卻笑了，聲音里帶著讓人安心的暖意：“那正好。有我在，什么不干凈的東西都不敢靠近?！?br />
  暮色漸濃，最后一抹霞光也沉入地平線。林間陷入一片幽深的藍，星光開始稀疏地閃爍。晚風(fēng)帶上了涼意，我下意識地蜷縮了一下。

  一件帶著體溫的外套輕輕披在了我的肩上。是止水的。

  “冷了也不知道說?！彼恼Z氣帶著輕微的責(zé)備，更多的卻是無奈，“要是感冒了，美琴阿姨可要怪我沒照顧好你了。”

  外套上殘留著他的氣息，干凈的皂角味混合著淡淡的薄荷糖香，形成一個無形的、溫暖的懷抱，將我包裹。我沒有拒絕，甚至悄悄將下巴埋進柔軟的衣領(lǐng)里。

  我們并肩坐在樹洞前，誰也沒有再說話。夜空像一塊深藍色的絲絨，星辰漸次點亮。遠離了村子的燈火，這里的星光格外清晰。

  “看，”止水忽然抬手指向北方，“北斗七星?！?br />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七顆明亮的星辰勾勒出熟悉的勺狀。

  “根據(jù)它的指向，可以找到北極星?！彼麄?cè)過頭看我，眼睛在星光下閃著微光，“無論在哪里迷路，只要找到它，就能辨明方向?！?br />
  他的話語像一顆投入靜湖的石子。對我而言，他是否就是那顆北極星？在我混亂、黑暗的世界里，唯一恒定、可以指引方向的存在？

  這個想法讓我心跳失序。

  “……止水。”我輕聲喚他。

  “嗯？”

  “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問題問出口的瞬間，我就后悔了。這太脆弱，太直白，像主動將柔軟的腹部暴露給他人……

  他沉默了片刻。林間的風(fēng)穿過枝葉，發(fā)出沙沙的輕響，仿佛代替了他的回答。

  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回應(yīng)時，他低沉的聲音響起，融在夜色里，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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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看到你，就像看到了曾經(jīng)的自己?！彼D了頓，似乎在斟酌詞語，“也曾經(jīng)……覺得全世界都是敵人，找不到存在的意義?！?br />
  我猛地轉(zhuǎn)頭看他。星光下，他側(cè)臉的線條柔和，眼神卻望向遙遠的虛空，帶著一絲我從未見過的、淡淡的落寞。

  “后來我明白了，獨自背負一切，只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