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曉心中的不安與掙扎，如同無聲的陰霾，籠罩在曉月峰清冷的夜色里。

  她坐在云瀾榻邊，目光落在窗外那輪被薄云遮掩、顯得朦朧而遙遠的孤月上，久久無法平靜。

  驗證的想法固然堅定，但具體該如何實施？

  尺度如何把握？

  一旦引動天道排斥，又該如何應(yīng)對？

  這些問題如同亂麻，纏繞在她心頭，讓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立無援。

  就在她心神不寧之際，一只冰冷的手，極其緩慢地、帶著虛弱的力道，輕輕覆上了她緊攥著放在膝上的手背。

  蘇曉猛地一顫，愕然轉(zhuǎn)頭。

  榻上，云瀾不知何時已然睜開了眼睛。那雙猩紅的眸子在黑暗中顯得格外深邃，里面沒有了平日全然的冰冷或暴戾，而是沉淀著一種仿佛能看透人心的清明與疲憊。

  他醒了！

  而且，他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異常？

  “何事……憂心？”

  他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如同破舊風(fēng)箱拉扯，每一個字都帶著沉重的喘息，顯然這次短暫的清醒依舊耗費了他極大的力氣。

  蘇曉張了張嘴，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說起。

  那些關(guān)于“異魂”、“天地排斥”、“幕后黑手”的猜測太過驚世駭俗，連她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如何能向他解釋清楚？

  她猶豫的神情落在云瀾眼中，他猩紅的眸子微微瞇起，里面閃過一絲極淡的了然。

  他沒有追問，只是那覆在她手背上的、冰冷的手指，幾不可查地收緊了些許，傳遞出一絲微弱的、卻不容置疑的力道。

  “可是……因吾之傷？”

  他換了一種問法，目光沉靜地注視著她。

  蘇曉看著他眼中那仿佛能包容一切、也洞悉一切的深邃，心中緊繃的弦似乎被輕輕撥動了一下。

  她深吸一口氣，決定說出部分實情，至少，是與療傷相關(guān)的部分。

  “我在藏經(jīng)閣，找到一些……可能對你有用的記載?！?br />
  她斟酌著詞句，避開了“異魂”等敏感詞匯，

  “是關(guān)于你體內(nèi)那三種力量……或許，結(jié)合我的蓮火和五行之力，可以嘗試引導(dǎo)它們進行更深層次的內(nèi)耗，甚至……找到瓦解的契機?！?br />
  她頓了頓，聲音低了下去，帶著無法掩飾的憂慮：

  “但是……我不確定。那記載語焉不詳，我擔(dān)心方法有誤，或者……會引發(fā)不可預(yù)料的后果。那三種力量太過霸道，我怕……適得其反?！?br />
  她抬起頭，迎上云瀾的目光，將自己最深的不安訴諸于口：

  “我怕救不了你，反而……害了你?！?br />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接地在他面前表露出自己的無力與恐懼。

  云瀾靜靜地聽著，猩紅的眸子里沒有任何意外或質(zhì)疑的情緒，只有一片深沉的平靜。

  仿佛她所說的這一切，都早已在他的預(yù)料之中，或者說，他根本不在意那些所謂的風(fēng)險。

  待她說完，他沉默了許久。

  久到蘇曉以為他因為精力不濟再次陷入昏睡時，他才緩緩開口，聲音依舊沙啞虛弱，卻帶著一種仿佛亙古不變的、令人心安的篤定：

  “縱是萬劫……不復(fù)……”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積蓄力量，那雙猩紅的眸子牢牢鎖住蘇曉的眼睛，里面是毫不掩飾的信任與一種近乎霸道的……縱容。

  “……亦有吾在?！?br />
  簡單的四個字，卻像是一道驚雷，劈開了蘇曉心中所有的陰霾與不安！

  縱是萬劫不復(fù)，亦有吾在。

  他不是在安慰她，不是在分析利弊。

  他是在向她做出承諾。

  一個基于絕對實力與意志的、不容置疑的承諾。

  他不關(guān)心那方法是否危險，不關(guān)心可能引來什么后果。

  他只告訴她，盡管去試。

  天塌下來，有他頂著。

  這份毫無保留的信任與近乎狂妄的擔(dān)當(dāng)，讓蘇曉的鼻腔猛地一酸，眼眶瞬間發(fā)熱。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在獨自支撐，獨自面對所有的壓力與抉擇，卻忘了，她的身后，始終站著這樣一位存在。

  即便他重傷瀕死，即便他自身難保，他依舊用他特有的方式，為她撐起了最堅實后盾。

  蘇曉反手緊緊握住他冰涼的手，用力地點了點頭，聲音帶著一絲哽咽，卻無比堅定：

  “好！”

  千言萬語，都融入了這一個字里。

  云瀾看著她眼中重新燃起的亮光，那猩紅的眸底深處，似乎也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察覺的柔和。

  他不再多言，緩緩閉上了眼睛，再次陷入了沉睡般的調(diào)息之中。

  但這一次，蘇曉心中的不安已蕩然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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