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委屈與妥協(xié)
那滴淚水的余溫,如同指尖劃過燭火的短暫灼熱,迅速消散在云瀾手背的冰冷之中,仿佛從未存在過。
他依舊背對著她,挺拔的身影在昏暗魔氣的籠罩下,如同巍峨?yún)s冰冷的山岳,更像一道無法逾越的天塹,將外界所有可能的生路,都徹底隔絕在她的世界之外。
“收起那些無用的心思?!?br />
淡漠的話語在死寂的崖底緩緩回蕩,沒有回音,卻字字如鋒利的冰錐,精準(zhǔn)地砸在曉月早已千瘡百孔的心上。
每一個字都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也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現(xiàn)實 —— 他在告訴她,所有關(guān)于自由的幻想,都該徹底破滅了。
無處可去。
無路可逃。
這八個字,如同最終的審判書,將她最后一點掙扎的力氣也徹底抽干。
她不再像剛才那樣顫抖,也不再有滾燙的淚水涌出,只是癱坐在冰冷粗糙的巖石上,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翻涌的魔氣。
那魔氣如同活物般扭曲、纏繞,在她眼中卻失去了所有威脅,只剩下一片模糊的黑暗 ——
她的靈魂仿佛已經(jīng)脫離了這具疲憊的軀殼,漂浮在半空,冷漠地看著地面上那個狼狽不堪的自己。
巨大的委屈如同洶涌的暗流,在她死寂的心湖之下瘋狂沖撞、咆哮。
憑什么?
憑什么她要平白無故承受這一切?
憑什么她的人生要被徹底改寫,生死要系于這樣一個冷酷反復(fù)、喜怒無常的男人之手?
她只是一個誤入這個世界的普通人,沒有招惹任何人,沒有犯下任何過錯,為什么偏偏是她,要被困在這暗無天日的深淵,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
她想仰起頭對著黑暗吶喊,想沖到云瀾面前質(zhì)問他所有的不公,想將心中積壓的所有憤怒、不甘與委屈,都毫無保留地傾瀉出來。
可喉嚨像是被無形的東西堵住了,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她張了張嘴,只能發(fā)出微弱的、如同破損風(fēng)箱般的氣音。
因為連她自己都無比清楚,這些質(zhì)問在絕對的力量差距和殘酷的現(xiàn)實面前,顯得如此可笑,如此…… 廉價。
沒有人會在乎她的委屈,更沒有人會為她的不甘買單。在這個弱肉強(qiáng)食的修仙世界里,弱小本身就是原罪。
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如同潮水般攫住了她,比之前面對魔物時的恐懼、逃離失敗后的絕望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
她甚至連憤怒的資格都沒有 —— 憤怒需要底氣,而她此刻,一無所有。
時間在無聲的僵持中緩緩流逝。崖底只有魔氣低低的嘶嚎,如同永恒的背景音,襯托著這份令人窒息的沉默。
云瀾始終沒有回頭,也沒有再開口說一句話。
他就那樣靜靜地站著,背脊挺拔,仿佛一尊沒有感情的雕塑。
他似乎篤定了她已經(jīng)徹底認(rèn)清現(xiàn)實,連多余的警告、多余的安撫都吝于給予,放任她在自己的情緒中掙扎、沉淪。
曉月維持著那個癱坐的姿勢,不知過了多久。
起初是手腳發(fā)麻,后來是渾身僵硬,冰冷的巖石透過薄薄的衣衫,將寒意滲入骨髓,硌得她骨頭生疼。
她緩緩地、極其艱難地,用顫抖的手撐住地面 ——
掌心的傷口被巖石摩擦,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讓她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
她咬緊牙關(guān),將所有的力氣都集中在手臂上,最終還是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站起來的瞬間,頭暈?zāi)垦5母杏X襲來,她下意識地晃了晃身體,才勉強(qiáng)站穩(wěn)。
她沒有再看云瀾的方向,甚至連眼角的余光都刻意避開,只是低著頭,目光落在自己沾滿塵土和干涸血跡的雙手上 ——
那雙手曾經(jīng)握過鍵盤鼠標(biāo),如今卻只能抓住冰冷的巖石,只能用來為別人輸送微弱的能量,連自己的命運(yùn)都無法掌控。
然后,她極其緩慢地,拖著沉重如同灌了鉛的雙腿,一步一步,挪回了之前她習(xí)慣待著的、離他不遠(yuǎn)不近的那塊巖石旁。
每一步都走得無比艱難,像是在跨越千山萬水,每一步都帶著對現(xiàn)實的妥協(xié),對自由的告別。
沒有言語,沒有眼神交流,甚至沒有一絲多余的動作。
她默默地在巖石旁坐下,然后將雙腿蜷縮起來,雙臂環(huán)住膝蓋,將臉深深埋入膝蓋之間,只留下一個瘦弱的、蜷縮成一團(tuán)的背影,暴露在冰冷的空氣中。
這是一個放棄抵抗的姿態(tài)。
一個無聲的、徹底的妥協(xié)。
她妥協(xié)了。
向這該死的、不由自己掌控的命運(yùn)妥協(xié)。
向這銅墻鐵壁般、無法掙脫的深淵囚籠妥協(xié)。
也向那個掌控著她生死、既冷漠又偶爾流露一絲復(fù)雜的強(qiáng)大男人妥協(xié)。
眼淚再次無聲地涌出,順著臉頰滑落,浸濕了膝蓋處粗糙的布料,留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
但這一次的淚水,不再帶有之前的憤怒、不甘或恐懼,只剩下一種被徹底掏空后的麻木與冰涼,如同寒冬里的雪水,悄無聲息地流淌,又悄無聲息地冷卻。
這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