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恨意中的一絲清明
p;可她現(xiàn)在感知到的,屬于云瀾的恨,卻像是一場漫長的、由無數次背叛與算計編織的凌遲 —— 不是一瞬間的毀滅,而是在希望與絕望之間反復拉扯:
剛剛對一個人付出信任,就被對方背后捅刀;
剛剛感受到一絲溫暖,就被無情地凍結;
剛剛燃起一點對未來的期待,就被徹底打碎。
一次又一次,直到最后,所有的希望都被磨滅,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恨。
是誰,曾笑著遞上淬毒的靈茶,將虛偽的關切化作殺人的利器?
是誰,在他閉關療傷、毫無防備時,布下禁錮煉化的絕陣,將他的信任變成致命的陷阱?
是誰,將天地為證的誓言視若無物,在利益面前,輕易地背叛了曾經并肩作戰(zhàn)的同伴?
這些念頭不受控制地在她腦海中浮現(xiàn),像一根根細針,輕輕刺穿著她原本堅定的恨意,讓那道恨意的壁壘,出現(xiàn)了一絲細微的裂痕。
她依舊恨他 —— 恨他將這無邊的苦楚帶到自己身上,恨他讓自己從安穩(wěn)的現(xiàn)代生活,墜入這暗無天日的魔淵,承受魔氣的反復折磨。
可在這恨意的底層,一絲極其微弱的、近乎本能的…… 理解,如同石縫中掙扎著探出頭的幼芽,在無人察覺的角落,悄然滋生。
她理解那種被信任之人背叛的痛 —— 就像她曾以為自己會永遠過著平靜的生活,卻突然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拖入深淵,連選擇的權利都沒有;
她理解那種沉淪于仇恨,卻又被仇恨本身灼燒的滋味 —— 就像她此刻被恨意裹挾,既想讓云瀾嘗嘗她所受的痛苦,又在被恨意反噬時,感到一陣陣撕心裂肺的疼。
這絲理解的出現(xiàn),如同在她純粹的恨意中投入了一顆石子,激起千層浪。
她開始分不清,自己恨的究竟是云瀾這個人,還是他所代表的、將痛苦傳遞給她的 “根源”;
分不清自己的恨,與他的恨,到底有多少不同 —— 或許,他們都是被命運捉弄的人,只是她的痛苦剛剛開始,而他的痛苦,早已持續(xù)了千萬年。
云瀾似乎敏銳地察覺到了她識海中這極其細微的變化。
他深深地看著她,那雙猩紅的眸子里,混亂的魔氣似乎平息了少許,不再像之前那樣狂躁。
他的目光穿透她眼底尚未散去的恨意,精準地落在那濃稠恨意中裂開的一絲縫隙上,落在那縫隙中透出的、混雜著痛苦與茫然的微光上。
他的眼神依舊冰冷,卻少了幾分之前的暴戾,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復雜 —— 像是在確認她是否真的感知到了什么,又像是在等待她接下來的反應,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那份冰冷的眼神中,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他沒有說話,只是緩緩地、極其艱難地,收回了按在她心口的手指。
指尖離開皮膚的瞬間,那股直接傳遞磅礴恨意的連接驟然中斷,像是被一把無形的剪刀剪斷了一條洶涌的河流,讓蘇曉瞬間感到一陣脫力的空虛,仿佛失去了支撐。
蘇曉猛地喘了一口氣,像是終于從溺水的窒息感中掙脫出來,新鮮的空氣涌入肺腑,卻讓她忍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
她的身體不受控制地伏倒在地,雙手撐著冰冷的巖石,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
每一次咳嗽都牽動著胸腔的傷口,帶來陣陣刺痛,卻也讓她的意識更加清醒,不再被恨意徹底裹挾。
眼中的猩紅如同退潮般迅速褪去,露出原本清亮的底色,只是眼底深處,還殘留著劫后余生般的疲憊,以及一片比之前更甚的混亂 —— 恨意、理解、茫然、痛苦,交織在一起,讓她無所適從。
恨意并未徹底消散,依舊在她的心底盤踞,像一根拔不掉的刺,時時刻刻提醒著她所承受的痛苦。
可這份恨意,卻不再像之前那樣純粹而決絕,而是多了一絲猶豫,一絲茫然,一絲連她自己都不愿承認的理解。
她不再像之前那樣,一心只想讓云瀾承受同樣的痛苦,反而開始思考:
這份恨意的盡頭,到底是什么?
那絲清明,如同投入墨潭的微光,雖然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未能照亮整個黑暗的潭水,卻也讓這潭水,不再是一片死寂的漆黑 —— 它證明了,在極致的恨意之下,還藏著被喚醒的可能,藏著理解與共情的種子。
她蜷縮在地上,不再像之前那樣死死地盯著云瀾,只是將臉埋入那件還殘留著他體溫的玄色外袍中。
外袍上的溫度早已變得冰冷,卻給了她一絲微不足道的慰藉。
她的肩膀微微聳動,沒有人知道,她是在無聲地哭泣 —— 為自己的遭遇,為云瀾的過往;
還是在壓抑著尚未平息的恨意,試圖將這份復雜的情緒暫時掩埋。
恨,還是恨。
只是這恨里,摻雜了別的東西 —— 一絲對云瀾過往的理解,一絲對自身恨意的茫然,一絲對 “恨” 本身的質疑。
這些東西的出現(xiàn),沒有讓她的痛苦減輕分毫,反而讓她更加矛盾,更加痛苦。她既想恨他,又忍不住理解他;
既想逃離這份痛苦,又不知道該往哪里去。
可這些東西,也讓她無法再像之前那樣,將眼前這個渾身是傷、同樣沉淪于仇恨的人,僅僅視作一個無惡不作的 “魔頭”—— 她開始意識到,他也是一個被痛苦與仇恨裹挾的可憐人,只是他的外殼,比她更堅硬,更冰冷。
崖底的魔氣依舊在緩緩流動,卻不再像之前那樣帶著強烈的攻擊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