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色食堂的木門掛著塊歪斜木牌，字最后一筆拖得老長，像滴凝固的眼淚，沾著層灰。林風(fēng)推開門時，鐵銹與霉味混著撲面而來，跟漏雨的老倉庫似的，與記憶泉該有的淡香格格不入，嗆得人直皺眉。食堂地面裂著縫，像干涸的河床，中央石井飄著黑霧，泉眼冒的泡泡全是墨黑色，破裂時散出混沌色的寒意——這是被味蝕孢子污染的記憶泉，?？客淌梢磺杏卸x的味道活著，跟餓瘋了的野狗似的。

  守味派的凈味粉和融味派的混味劑，都用了這泉的水。穿褪色圍裙的空白族飄出來，它是食堂的守灶者，圍裙上的油漬都褪成了灰，靠收集食客殘留的味道維持形態(tài)。它舉著把掉漆的木勺指向黑霧：他們往泉里加了太多極端味，甜的恨不得齁死人，苦的能噎著，平衡一破才長這東西，跟粥熬糊了粘鍋似的。

  鐵山撬開墻角的木箱，陶罐里的純苦晶散發(fā)著刺鼻的苦味，聞著像沒熬透的黃連，是守味派用來雜味的利器；艾拉在灶臺底下摸出融味派的甜鮮露，液體泛著七彩光，甜得發(fā)膩卻帶著股鮮美的尾韻，像摻了海鮮的蜂蜜水。單看都是好東西，可硬碰硬就像熱油遇水，非炸鍋不可。艾拉指尖沾了點甜鮮露，往苦晶粉末上一碰，冒出股黑色煙霧，嗆得她直咳嗽。

  黑霧中突然浮現(xiàn)出扭曲的人影，是食堂里殘留的未被感知的食客幻影，模模糊糊的，跟隔著毛玻璃看人似的。一個圍著圍裙的幻影端著空盤，林風(fēng)盯著那盤子邊緣的焦痕，突然想起焰心古鎮(zhèn)篝火旁，鐵山烤的那只外焦里嫩的獸肉：這是煙火的香，朋友圍坐時，火焰烤出油星子的踏實味，帶著點焦糊卻暖得很。話音剛落，幻影化作光點融入白霧，其他幻影紛紛圍了過來。鐵山對著個握陶罐的幻影喊：是泥土的醇，像霧隱澤的果酒，帶著土腥味的后勁，喝下去從喉嚨暖到肚子！艾拉也輕語：是清晨的潤，風(fēng)之谷的草藥沾著露水的味，清清涼涼還帶點微苦。

  隨著一個個名字被說出，幻影陸續(xù)消散，食堂的灰白色漸漸褪去，露出棕褐色的木桌，桌角還有刀刻的歪扭笑臉。壁畫上的人群圍著火堆歡笑，火焰的紋路里藏著各種味道的符號。湯盆里的白霧突然暴漲，林風(fēng)在霧中看到創(chuàng)世之蛇的鱗片化作味道種子，有人輕輕撫摸，種子就開出五顏六色的花，人一離開，花瓣就慢慢褪色——畫面最清晰的時候，湯盆蓋地彈開，里面躺著塊刻著創(chuàng)世符印的黑石，邊角沾著點銀粉，竟和守蛻人面具上的一模一樣。

  這石頭......艾拉的味道晶體突然發(fā)燙，貼在黑石上共鳴，和記憶泉里那股說不出的未名之味同源！黑石突然劇烈震顫，泉眼的黑霧變得更濃，守灶者舉著木勺指向屋頂：孢子是從纏味林飄過來的！那邊肯定出事了！

  眾人趕往融味線的核心纏味林，還沒進林子就見邊緣的共生藤已經(jīng)發(fā)黃，葉片上浮現(xiàn)出灰紋——是守味派的焚味符，專燒混合味的載體，跟除草劑似的。符力正在往根里滲，一刻鐘后，林子就得味解，變成堆死木頭！艾拉的赤晶珠投射出放大圖，灰紋像蜈蚣似的沿藤蔓蔓延，被纏住的植物正在分離，甜藤枯成了褐色，苦樹僵得像塊石頭，連風(fēng)都吹不動。

  鐵山往斧刃上抹了點三界湯，對著帶灰紋的藤蔓猛砍，灰紋竟退縮了半寸：混合味能克這符力！跟酸堿中和似的！眾人趕緊撒出帶三界味道的食材，麥餅的焦香、湯的醇厚、定味粉的清甜匯成氣浪，灰紋像遇了陽光的雪似的消退，植物重新纏繞在一起，開出半紅半白的花，看著就喜慶。這就是古籍里說的菜香克邪伶仃驚嘆地摸著花瓣，比我們?nèi)谖杜傻恼{(diào)和術(shù)厲害多了，帶著股過日子的實在勁！

  守味派出現(xiàn)在林子邊緣，苦伯舉著味杖，杖頭的黑晶射出灰黑色的符力射線：外味界的污染，就該徹底凈化！林風(fēng)拋起青銅勺，鼎紋里凝聚的混合味形成光盾，射線撞在盾上發(fā)出聲——盾面上，地球的醬油香、味覺域的米香、混沌海的魚香、第四味界的花香按奇妙的比例旋轉(zhuǎn)，像盤調(diào)配得當?shù)牟?，防御穩(wěn)固得很。

  不可能！苦伯瞪圓了眼，鐵山趁機擲出個混了麥粉、咸晶、酸果碎的雜味團，炸開的味道粒子沾在守味派的灰袍上，字紋章慢慢褪色，露出底下藏著的彩色紋路。我天生帶點甜，一直被當成恥辱......一個年輕守味派摸著自己的袍角驚呼，苦伯的臉色鐵青，卻突然嘆了口氣：萬味樹根被符力侵蝕，你們就算現(xiàn)在救了藤蔓，三日內(nèi)解不了根上的符，整座林子還是會死！說罷帶著族人離去，袍角在風(fēng)里飄，滲出點彩色的微光，像藏不住的秘密。

  眾人圍著萬味樹查看，根須泛著灰黑色，雖然纏著上百種植物，卻蔫頭耷腦的沒精神。石錘的女兒指著樹根的裂縫，里面嵌著塊七彩晶體，氣息和味源母核的碎片相似，表面纏著植物的紋路，像長在一起似的。林風(fēng)取出晶體，青銅勺投射出畫面：萬味樹原本是守味派的純味圣樹，百年前，一個天生帶甜味的守味派少年偷偷往樹上嫁接了甜藤，沒想到兩種味道非但沒打架，還開出了新花，這才有了后來的融味派。

  兩派本是一家，跟和面時加的糖和鹽似的，少了誰都不香。艾拉輕語，赤晶珠突然亮起，顯示晶體里藏著解符的密鑰，得用守味派的純味與融味派的混合味，按特定比例注入才行。根須小樹的葉片轉(zhuǎn)向守味祭壇的方向，那里的味流里，含著和晶體同源的純味能量，像找到了源頭。

  晶體突然傳出的心跳聲，和萬味樹根須的搏動頻率一模一樣，樹下的泥土里鉆出棵帶著黑符紋的根須幼苗，葉片卷著，像個攥緊的小拳頭。林風(fēng)握緊晶體，想起苦伯離去時，灰袍下的彩色紋路正一點點變亮，而黑石上的銀粉，竟與幼苗的符紋產(chǎn)生了共鳴，發(fā)出細碎的光——就像兩味調(diào)料，終于找到了該在一起的理由。

  守灶者突然氣喘吁吁地跑來，褪色圍裙被風(fēng)掀得老高：記憶泉......泉底裂開了！里面有團黑影，正往地脈里鉆，帶著股......帶著股被煮糊的泡面味！林風(fēng)心頭一緊，那黑石突然發(fā)燙，在掌心烙出個淺痕，形狀竟與卷軸上那只無瞳眼符號完全吻合。纏味林深處，萬味樹的主根突然劇烈抖動，泥土下傳來類似骨骼摩擦的聲響，像有什么巨大的東西正要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