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骨燼中的記憶之味
綠網(wǎng)藤蔓“滋滋”作響,被鱗爪獸的利爪撕開道道裂痕,嫩葉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蜷曲枯萎,黑褐色汁液順著破口流淌,像無聲的血滴。林風(fēng)蹲下身,指尖撫過一片剛抽芽的嫩葉,晨露順著葉尖墜落在焦土上,砸出淺淺小坑,黑土的濕潤氣混著草木焦糊味漫上來——這是熾壤食靈透支力量的痕跡,如同鐵山部落的老灶臺燃盡了最后一塊柴。
“撐不了多久。”他掐斷那片開始發(fā)黃的葉子,將雪影狐塞進(jìn)艾拉懷里。小家伙不安地蹭著艾拉的脖頸,蓬松尾巴掃得她下巴發(fā)癢?!皫е〖一锿鞅迸埽覕嗪?。”艾拉剛要反駁,身后突然傳來轟然巨響,綠網(wǎng)崩碎成漫天碎屑,鱗爪獸的嘶吼如漲潮海水漫來,裹挾著腥咸的腐臭味。她狠狠咬了咬牙,抱著嗚咽的雪影狐鉆進(jìn)揚起的煙塵。
林風(fēng)揮刀劈開迎面撲來的利爪,金光在刀身流轉(zhuǎn),卻見鱗爪獸眼中的綠光忽明忽暗,像風(fēng)中搖曳的油燈。他摸出懷里最后半塊麥餅咬在嘴里,粗糙的麥香混著煙火氣撞開記憶閘門——鐵山在灶臺前汗流浹背地揉面,面團沾得滿手都是;阿浪搶燉菜里的肉被鐵丫追得繞篝火跑,笑聲比火苗還旺;冰石族長往肉干里拌憶魂花,老花鏡滑到鼻尖,說“這花能勾出心里最暖的味道,比任何符咒都管用”。
刀光驟然亮得刺眼。他拽起一根燃燒的藤蔓,將剩下的麥餅?zāi)胨槿錾先?,火星裹著麥香順風(fēng)卷向鱗爪獸群。領(lǐng)頭那只突然頓住,利爪懸在半空,鼻尖抽搐著轉(zhuǎn)向西北方,那里有片微微隆起的土坡,枯草叢里散落著焦黑陶片,邊緣紋路分明是冰棱部落燉肉罐特有的云紋。
“艾拉!往土坡跑!”林風(fēng)砍倒兩只撲上來的鱗爪獸,滾燙的綠血濺在胳膊上,疼得齜牙咧嘴,卻死死追著雪影狐那團晃動的白影沖去。坡頂藏著個被遺忘的灶臺遺址,青石板灶面留著煙火熏黑的痕跡,灰燼里埋著塊獸類肩胛骨,骨頭上刻著歪扭符號,被刀身金光一照,竟順著刀身爬上來,與之前的符文融成一行字:“風(fēng)羚肩,松針熏,熾壤埋,七日化戾氣?!?br />
“是鎮(zhèn)魂烤骨!”艾拉從行囊里摸出油紙包的風(fēng)羚肉干,指尖因激動發(fā)顫,紙包被捏得變形。“冰棱古籍記載過這道菜!能安撫被邪力污染的亡靈,讓它們記起生前的味道!”林風(fēng)利落地將風(fēng)羚肉干裹上熾壤黑土,塞進(jìn)灶臺余燼,又抓出松針粉撒下去,香氣“嘭”地炸開,像點燃了堆篝火,暖意順著鼻腔往骨子里鉆。
土坡下的鱗爪獸群集體僵住。領(lǐng)頭那只的利爪懸在半空,眼中綠光漸漸迷?!坪蹩吹搅四:嬅妫貉┑乩锟癖嫉娘L(fēng)羚群,篝火邊分肉時粗糙的手掌,陶罐里咕嘟冒泡的肉湯漂著油花。林風(fēng)將烤得金黃流油的肉塊扔過去,落地的“啪嗒”聲像道暗號,鱗爪獸遲疑地低下頭,用鼻尖碰了碰肉塊,突然叼起轉(zhuǎn)身朝西北方狂奔,綠瑩瑩的眼睛在奔跑中褪成溫順的灰棕色。其他獸群跟著沖下土坡,龐大身軀撞得枯草亂飛,卻沒再攻擊任何活物。
“這是……”艾拉望著獸群消失的方向,突然指向遠(yuǎn)處連綿山脈,峰頂泛著奇異銀白色,“是落星山脈!古籍說那里的星星碎片帶著記憶之力,能喚醒被封印的過往!”林風(fēng)手里的廚師刀劇烈震動,刀身符文與骨頭上的符號同時亮起,交織成道金色箭頭,直指山脈頂端晃眼的銀白,像指路的路標(biāo)。
這時,深淵門方向傳來沉悶轟鳴,地面“咔嚓”裂開細(xì)紋,墨綠色粘稠液體順著裂縫滲上來,所過之處,焦土被腐蝕得冒白煙。林風(fēng)撿起刻著符號的肩胛骨,發(fā)現(xiàn)骨頭上多了行新刻痕,歪歪扭扭像用指甲劃的:“海眼開,舊味醒,真名藏于煙火中。”
“是阿浪的筆跡!”艾拉摸著胸口的海靈珠,珠子突然發(fā)燙,藍(lán)光里映出沉靈島畫面:祭壇下的漁民胸口插著閃紫光的沉靈晶,影主的黑袍虛影撕扯著懸浮的記憶之貝,貝殼里流出的不是珍珠,是模糊人臉和笑聲。畫面角落,阿浪父親被鐵鏈鎖在石柱上,嘴唇翕動著,說的正是“鎮(zhèn)魂烤骨”的做法,連松針要選三年生的細(xì)節(jié)都分毫不差。
林風(fēng)將骨頭揣進(jìn)懷里,刀光劈開涌到腳邊的墨綠液體,濺起的液滴在刀身上燒出細(xì)小白痕:“看來下道菜得去山里找星星碎片了?!毖┯昂蝗粡陌瓚牙锔Z出,朝著落星山脈低吼,蓬松尾巴尖那撮白毛閃著細(xì)碎銀光——這是食靈感知到同源力量的反應(yīng),分明在指引方向。
煙塵散去,露出被獸群踩出的蜿蜒小徑。他們踩著鱗爪獸的巨大腳印往前走,灶臺余溫里飄出的松針香,混著遠(yuǎn)處海眼的咸腥氣,在風(fēng)里釀出溫暖味道,像鐵山部落冬天蓋在湯罐上的棉被。林風(fēng)低頭看刀身,那些符文像活了過來,在金光里緩緩流動,像一鍋慢燉的湯,每道紋路都在咕嘟冒泡。
他忽然懂了,所謂“遺忘之日”從不是終點。那些藏在骨頭里的食譜、食靈拼死記著的真名、煙火里飄不散的老味道,都是埋在時光里的種子。哪怕被邪力壓千年,被灰燼埋百年,只要有人用勇氣當(dāng)柴,用念想作料,總能煮出喚醒一切的熱湯。就像鐵山說的,再冷的灶,添把柴就能熱起來。
遠(yuǎn)處的落星山脈在暮色里泛著銀輝,峰頂?shù)男切撬槠袢隽藢影滋牵鹣沩樦L(fēng)飄來,纏上刀身的金光,像給未知的未來系了根暖融融的線。艾拉掏出最后兩塊風(fēng)羚肉干,遞一塊給林風(fēng),兩人靠在土坡上慢慢嚼著,肉香混著松針的清苦,在舌尖綻開復(fù)雜滋味。
“等這事了了,”艾拉看著天邊漸沉的夕陽,突然開口,“咱們得給雪影狐做頓正經(jīng)的烤肉,用熾壤的火,落星山的松針,還有沉靈島的海鹽。”
林風(fēng)笑著點頭,揉了揉雪影狐的腦袋,小家伙正抱著塊肉干啃得歡,尾巴掃得他手背發(fā)癢?!斑€得加上冰棱部落的寒泉,”他補充道,“讓它嘗嘗,這世上最厲害的味道,從來都不是邪力,是把所有好東西湊在一起的煙火氣。”
刀身的金光突然亮了亮,像是在應(yīng)和。遠(yuǎn)處的山脈越來越近,峰頂?shù)你y輝在暮色里愈發(fā)清晰,仿佛誰在天邊擺了盤剛出鍋的糖糕,正等著他們?nèi)L第一口。而深淵門方向傳來的轟鳴,在這煙火氣的包裹里,似乎也沒那么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