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余威猶在,眾生屏息
云閑那看似輕描淡寫、未引動半分能量漣漪的隔空一按,其無形的力量卻仿佛穿透了虛空,精準地按在了所有能感知到這一幕變化的生靈心弦之上,令其為之震顫,繼而陷入一片死寂。
舊時代的帷幕被毫無預(yù)兆地徹底扯落,一個全然陌生的新時代,以其冰冷而絕對的姿態(tài),毫無緩沖地展露在所有目光之前。這突如其來的“呈現(xiàn)”,帶來的并非全然是破舊立新的希望與喜悅,更多的,是一種直面未知深淵、身處于絕對力量磁場核心的……深沉窒息感。
王座依舊巍峨聳立,流淌的銀輝依舊溫柔地籠罩著世界,萬物依舊在寂靜的規(guī)則下有序運行。
然而,那股彌漫于天地之間、無處不在的威嚴,并未因為云閑從沉眠中“蘇醒”而有所內(nèi)斂或消散,反而因為象征著“過去”的最后一絲牽連被徹底斬斷,而變得更加純粹、更加渾然天成,如同空氣般填充著每一寸空間,無孔不入,無從逃避。
這是一種無需言說、自然彌漫的“余威”。
是之前那改天換地、重塑物質(zhì)與能量法則的無上偉力,在時空結(jié)構(gòu)中殘留的、尚未完全平息的震懾漣漪。
是那剝奪舊神權(quán)柄、將慘烈歷史瞬間定格為永恒警示的絕對權(quán)柄,在所有意識深處刻下的、難以磨滅的烙印。
是那視一個波瀾壯闊的時代如塵芥、親手為其落下冰冷終結(jié)的決斷意志,所帶來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深刻恐懼。
于是,眾生屏息。
在最初的寂靜領(lǐng)域之內(nèi),原本尚存的一些壓低聲音的交談、孩童的稚語、勞作時的細微響動,在這一刻,不約而同地徹底消失。人們不自覺地放緩了呼吸的節(jié)奏,連胸腔的起伏都變得小心翼翼,仿佛唯恐一絲過重的氣息,便會驚擾了王座上那道主宰著他們命運的身影的沉思,引來不可預(yù)測的注視。那個曾癡迷于草藥圖鑒的小女孩,此刻將小小的身體緊緊埋入母親的懷抱,仰起頭,一雙清澈的大眼睛望著那片被銀輝浸染的天空,里面盛滿了超越年齡的、懵懂卻真實的敬畏。
墨淵悄然站直了原本倚靠著古樹的身體,肌肉微微繃緊。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周身流淌的寂靜規(guī)則,似乎因為舊時代的徹底終結(jié)與新時代的完全降臨,而變得更加“厚重”與“致密”。這并非云閑主動施加的壓迫,更像是規(guī)則本身在完成歷史性跨越后,自然產(chǎn)生的某種“沉淀”效應(yīng),如同濁水澄清后,底層自然堆積的泥沙。他凝視著王座的方向,眼神之中,擔(dān)憂、了然、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復(fù)雜情緒交織翻滾。
唐三僵立于原地,體內(nèi)那被徹底“規(guī)訓(xùn)”、如同被套上無形枷鎖的海神神力,此刻溫順得沒有一絲波瀾。一種名為“被時代洪流無情拋棄”的冰冷認知,如同北地的寒風(fēng),將他內(nèi)心深處最后一點不甘的火星也徹底吹熄,只留下無邊無際的沉默,以及一種近乎麻木的、對既定現(xiàn)實的順從。
千仞雪依舊如同一位被時光凝固的金色神像,所有的驕傲、痛苦、掙扎,都被徹底凍結(jié)封存在那雙失卻了焦距的眼眸深處,不見絲毫波瀾。
星斗大森林的最核心處,那源自龍神的狂暴毀滅意志,此刻連最后一點不甘的低沉嘶吼與嗚咽都徹底斂去,只剩下最深沉、最絕望的蟄伏,如同將自身埋入永凍冰層的最深處。
瀚海之中,那座金色神廟散發(fā)出的光芒,收斂到了有史以來的極致,黯淡而溫順,仿佛在以此種姿態(tài),表達著對新時代主宰最徹底的恭順與臣服。
神界委員會內(nèi),陷入了一片比之前更為凝重的死寂。諸神透過中樞光幕,看著那個僅僅只是做了一個簡單抬手動作、甚至未曾看向他們一眼,便讓整個下界(乃至神界內(nèi)部氛圍)都為之凝固、屏息的身影,心中那最后一點關(guān)于“平等對話”或“討價還價”的僥幸火苗,被這無聲卻磅礴的余威,徹底掐滅。在這樣的存在面前,他們所謂的籌碼與策略,顯得如此蒼白可笑。
這無所不在的余威,并非來自于刻意的張揚與威懾,卻比任何雷霆震怒、神力威壓都更加深刻地烙印在每一個生靈的靈魂深處,銘刻在世界的底層規(guī)則之中。
它以一種沉默而宏大的方式,向所有生靈,向諸天萬界,宣告著不容置疑的鐵律——
舊日的一切,已如東流水,逝去毋追。
當(dāng)今的法度,唯有寂靜,是為至高尊崇。
任何試圖違逆、挑戰(zhàn)此秩序者,無需經(jīng)歷繁瑣的審判與刑戮,自會被這充盈于天地間的、溫柔而絕對的寂靜,如同抹去畫布上的誤筆般,自然而然地……抹去其存在。
就在這令萬物屏息、時空都仿佛凝滯的沉重余威之中,王座之上,云閑緩緩站起了身。
她的動作并不迅疾,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與整個世界節(jié)奏同步的韻律感。然而,這看似平常的起身,卻仿佛牽動了整個新生世界的“視線”與“心跳”。
她并未看向下方屏息的眾生,也未望向天外窺探的神界,只是微微仰起頭,那雙異色的瞳孔,靜靜地凝視著那片由她親手穩(wěn)固、流淌著永恒銀輝的天穹。那目光,不像是在仰望,更像是一位造物主,在冷靜而細致地審視著自己剛剛完成的、一件名為“新世界”的、龐大而復(fù)雜的作品。
然后,在所有存在的感知聚焦之下,她輕輕地,幾不可聞地,自唇間吐出了一口氣。
這氣息微弱得幾乎不存在,卻仿佛蘊含著某種奇特的法則力量。它吹散了最后一絲縈繞在新時代門檻上的、屬于舊日的塵埃與嘆息,也如同一個無聲的號令,精準地吹動了那代表著新時代命運的、巨大而沉重的齒輪,使其發(fā)出了……第一下,無可逆轉(zhuǎn)的轉(zhuǎn)動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