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難十年的初春，河西走廊的風沙依舊凜冽。敦煌城，這座扼守西域咽喉的邊陲重鎮(zhèn)，在晨曦中漸漸蘇醒。

  駝鈴聲聲，從玉門關外傳來，一支規(guī)模不小的商隊，裹挾著塞外的寒氣與塵土，緩緩駛入敦煌西門。

  商隊打著“河西大賈”張氏旗號，領頭的掌柜張強，是個四十歲上下、笑容可掬的精明商人，常年往來于敦煌與西域之間，口碑尚可。

  然而，今日的駝隊，卻透著一絲不同尋常的沉重。駝峰兩側的貨物，用厚厚的油氈布覆蓋，捆扎得異常結實。

  押運的伙計，眼神銳利，步履沉穩(wěn)，不似尋常商賈，倒有幾分行伍之氣。

  更引人注目的是，商隊中夾雜著幾名高鼻深目、裹著皮袍的胡人，他們沉默寡言，眼神卻不時警惕地掃視四周。

  敦煌繡衣衛(wèi)百戶所內(nèi)，百戶王錚正對著案頭一份密報皺眉。密報來自關東繡衣衛(wèi)同僚，言及近期有數(shù)股關東豪強勢力，通過隱秘渠道，將大量鹽鐵物資向河西方向轉移，行蹤詭秘，似有通敵之嫌。

  而線報提及的一個名字——“河西張氏”，恰好與今日入城的這支商隊重合。

  王錚，年約三十，面容冷峻，是繡衣衛(wèi)中出了名的“鷹眼”。他立刻下令：“盯緊張強的商隊！所有貨物，入倉前必須嚴查！尤其是那幾個胡人，查清底細！”

  商隊入城后，徑直駛向城南張氏商行所屬的一處偏僻貨棧。貨棧地處城郊，背靠沙丘，人跡罕至。王錚親自帶隊，率十余名精干繡衣衛(wèi)，身著便裝，悄然包圍了貨棧。

  張強見繡衣衛(wèi)突然出現(xiàn)，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隨即堆起笑容迎上：“王百戶！什么風把您吹來了？小店剛進了一批西域的香料、毛皮，正要孝敬……”

  王錚面無表情，打斷道：“張掌柜，例行查驗。開倉！”

  張強臉色微變：“百戶大人，這……貨物剛剛卸下，雜亂不堪，恐污了您的眼……”

  “開倉！”王錚語氣不容置疑，手已按在腰間的環(huán)首刀柄上。

  倉門打開，一股混雜著香料、皮革和鐵銹的怪異氣味撲面而來。倉庫內(nèi)堆滿了麻袋、木箱。王錚目光如電，掃過貨物。他走到幾口異常沉重的木箱前，用刀鞘敲了敲，發(fā)出沉悶的實響。

  “打開！”

  張強額頭滲出冷汗：“大人……這……這是西域運來的精鐵礦石……粗笨之物……”

  “開！”王錚厲喝。

  繡衣衛(wèi)上前，撬開箱蓋。里面并非礦石，而是碼放整齊、油光锃亮的——精鐵錠！數(shù)量驚人！

  王錚瞳孔驟縮！他快步走向另一堆用油氈布覆蓋的貨物，猛地掀開一角——雪白的青鹽！堆積如山！

  “鹽鐵？！”王錚心頭劇震！私販鹽鐵已是重罪，何況是在邊關！

  他猛地轉向那幾個胡人，厲聲問道：“爾等何人？！”

  其中一名胡人眼神閃爍，用生硬的漢話回答：“商……商人……”

  王錚冷笑，突然出手如電，一把扯開那胡人皮袍的衣襟——內(nèi)襯赫然縫著一小塊褪色的狼頭圖騰！丁零王庭親衛(wèi)的標志！

  “丁零人？！”倉庫內(nèi)氣氛瞬間凝固！繡衣衛(wèi)紛紛拔刀！

  就在此時，一名眼尖的繡衣衛(wèi)校尉，在倉庫角落一堆不起眼的毛皮捆下，發(fā)現(xiàn)了幾根異常筆直、裹著油布的長條狀物。他小心抽出，解開油布——寒光乍現(xiàn)！

  環(huán)首刀！ 而且是制式精良、刀身刻有“將作監(jiān)”銘文的——漢軍制式環(huán)首刀！ 足足有數(shù)十柄！

  “大人！有兵器！”校尉驚呼！

  王錚臉色鐵青！私販鹽鐵已是死罪，夾帶軍械通敵，更是誅九族的大逆！他厲聲喝道：“拿下所有人！徹查倉庫！”

  繡衣衛(wèi)如狼似虎撲上！張強面如死灰，癱軟在地。那幾個丁零人則兇相畢露，試圖反抗，但很快被制服。

  搜查繼續(xù)進行。在一輛卸空貨物的駱駝鞍韉夾層里，繡衣衛(wèi)又發(fā)現(xiàn)了更令人心驚的東西——幾具被拆解開的、用油布包裹的強弩部件！

  弩臂堅韌，弩機精巧，赫然也是漢軍制式裝備！只需簡單組裝，便是戰(zhàn)場殺器！

  人贓并獲！王錚一面命人嚴加看管人犯和贓物，一面親自搜查張強的住處和商行賬冊。

  賬冊表面記錄著正常的香料、毛皮交易，但王錚憑借多年經(jīng)驗，很快發(fā)現(xiàn)了端倪——有幾筆巨額“貨款”來源不明，且交易時間、數(shù)量與截獲的鹽鐵、兵器數(shù)量隱隱吻合。

  更關鍵的是，在一本看似廢棄的舊賬冊夾頁中，王錚發(fā)現(xiàn)了一份用密語書寫的名單和路線圖！名單上赫然有幾個關東豪強的姓氏——清河崔氏、渤海高氏、滎陽鄭氏！

  路線圖則清晰地標注了從關東經(jīng)洛陽、長安，過隴西，最終抵達敦煌的秘密運輸通道！

  “關東豪強……竟敢勾結漠北諸部落！走私軍械！”王錚倒吸一口涼氣。此案牽連之廣，背景之深，遠超想象！絕非一個張強能主導！

  他立刻意識到事態(tài)嚴重，一面以八百里加急密報飛送長安繡衣衛(wèi)指揮使和靖難帝御前，一面親自提審張茂和那幾個匈奴人，嚴刑拷問，務必撬開他們的嘴，挖出幕后主使和整個走私網(wǎng)絡！

  當密報抵達長安，呈于靖難帝劉據(jù)案頭時，未央宮宣室殿內(nèi)，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劉據(jù)看著密報上“鹽鐵”、“環(huán)首刀”、“強弩”、“丁零人”、“關東豪強”等字眼，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猛地一拍御案，震得筆墨紙硯跳起！

  “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