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谷的風(fēng)像是從地底下倒灌出來的，帶著鐵銹味、潮氣，還有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腥甜。楊劍踩在一片看起來很專業(yè)、實際很隨意的陣紋旁邊，心里默念：這線條歪成這樣也能用？黑袍人里是不是也有“速成班畢業(yè)”的。

  他沒急著沖進(jìn)去砍人。單騎千里不是莽夫挑戰(zhàn)，是下飯劇里的智將操作：先摸清人設(shè)，再安排反轉(zhuǎn)。

  谷壁上密布的刻紋在黑暗里泛著冷光，像是某種“青丘古法”的變體，楊劍蹲下，用指尖輕輕掠過凹槽，指腹一陣發(fā)麻——紋路里殘留的靈力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封印基理，陌生的是被人反向走線了，像把鎖芯倒裝再強(qiáng)灌一把萬能鑰匙。

  “原來真是借古封印開后門……”楊劍低聲道。

  他從懷里摸出小月給的九尾令牌，輕輕一劃，令牌浮起一層極淡的狐火光澤，楊劍在臉上、手背順手抹了兩把——皮膚上霎時多了點妖氣波紋。再把隨身的偽裝披風(fēng)往身上一罩，人類小將秒變“來打工的雜役妖”。

  “職業(yè)規(guī)劃：臨時工。崗位：端瓶子、搬石頭、負(fù)責(zé)挨罵?！?br />
  谷底的動靜一波接一波。外圍臨時配藥點搭了四處，黑袍人不多，更多的是眼紅的狼妖、虎妖在跑腿、守衛(wèi)。楊劍壓低帽檐，選了離主祭壇最遠(yuǎn)的一處，借著一隊搬運(yùn)獸皮的混進(jìn)了棚下。

  棚子里很簡陋：骨架是削平的黑骨，頂上蒙著帶血漬的獸皮，邊角冒著白煙。中間擺著三張石案，案上放著四種顏色的藥瓶：灰、青、赤、黑。旁邊的刻痕像工藝簽：“第七批次，增暴二型；控心三型；提靈溶媒；嗜靈粉底?！?br />
  楊劍心里咯噔一下：嗜靈粉——魔族碎域出產(chǎn)的那玩意。他側(cè)身挪到石案邊，裝作端詳?shù)臉幼樱瑢嶋H上用袖中細(xì)針一甩，割掉一小塊瓶口的封蠟，極快地吸了一縷藥霧入掌心的微形靈囊里，隨后又用指甲抹平封蠟。動作細(xì)到連瓶身上那條小裂紋的方向都對齊。

  “這工位要是給我，我能把產(chǎn)能翻兩倍。”楊劍又吐槽了一句，眼角余光掃過另一張案——有半張配方殘片，用的是人類通行的配方符記。妖族的配方多曲線，這張卻是直線加網(wǎng)格，還標(biāo)注了比例的算式：三分之二兌一分之三……“你們這是在搞義務(wù)教育普及嗎？”

  棚外傳來腳步聲。楊劍順手抓起旁邊一摞獸皮，往肩上一背，低頭往外走。兩個狼妖守衛(wèi)迎面撞上來，鼻翼扇了扇，盯著他手里的獸皮。

  “新來的？搬到東側(cè)冷坑?！?br />
  “嗷。”楊劍學(xué)著狼妖的低嗥，聲音壓得很低，語氣里還帶點“被壓榨的社畜疲憊感”。兩個守衛(wèi)顯然不愛社交，揮揮手就讓他通過了。

  出了棚，東側(cè)是一處凹下去的冷坑，坑里白氣升騰，像天然冷庫。楊劍把獸皮隨手一丟，人也順勢滑進(jìn)了坑沿的陰影里。沿著坑壁，他找到了一個被半截石板遮住的小洞，里面?zhèn)鱽砜人月暋?br />
  “別動，我不是來送藥的。”楊劍壓低聲音。

  洞里縮著一個瘦骨嶙峋的樹妖老頭，軀干上纏著幾根黑色藤索，藤上火星點點?！澳闶钦l？”老樹妖的聲音像干枯枝條互相摩擦。

  “路過的、兼職的、打工的。順便來問路?！睏顒惤?，手指在藤索上一抹，指腹發(fā)燙?！翱匦奶佟皇褥`粉二次改過，咬住神識?！?br />
  “你知道得很多……”老樹妖苦笑，“勸你走，這谷里不是你能攪的?！?br />
  “我不攪，最多攪個半鍋。”楊劍從袖口彈出極細(xì)的藍(lán)銀絲線，纏在藤索的倒刺與倒鉤之間，一挑一勾，十幾息后，那幾根藤索像被拆卸的機(jī)關(guān)鎖，自己松開了。

  老樹妖抖了抖枝葉，睜著縫隙一樣的眼睛看了楊劍一會兒，低聲道：“多謝……”

  “別謝，等會兒要你回報。”楊劍把手里的獸皮塞給他，“披上，裝作搬庫工，沿著北面溝槽出去，溝盡頭有一株紅葉小楠，楠樹根下有條縫，你鉆進(jìn)去就能到外圈。”

  老樹妖愣了愣：“你不走？”

  “我來都來了，總得拿點紀(jì)念品。”楊劍笑了笑，“比如配方、名單、還有一個能講話的證人。”

  老樹妖的眼神一亮又暗：“名單在……狼族首領(lǐng)副手手里。他們叫他‘獠二’，不過那是暗號名。配方……在南側(cè)的大棚，黑袍人坐鎮(zhèn)，難?！?br />
  “有多難？”

  “主祭壇今晚會有‘升級獻(xiàn)祭’，黑袍中層會到，守備加倍?！崩蠘溲D了頓，“而且你身上的……氣味，雖然遮了，但不全。”

  “知道了，我會補(bǔ)噴一次‘狐系香水’?！睏顒τ帜艘话蚜钆疲鹕珴筛鼭?。他把一小瓶無色液體遞給老樹妖，“反控滴劑，能撐二十分鐘，扛不過就含一口，然后盡快跑?！?br />
  “反控？”老樹妖不敢相信。

  “半成品。副作用是……可能會突然說真話。你別罵我就行?！?br />
  老樹妖“噗”地一笑：“你這小子，敢在血月谷里開玩笑?！?br />
  “因為我緊張?！睏顒_他擺擺手，“走吧，別回頭。”

  小主，

  送走老樹妖，楊劍沿著冷坑另一側(cè)的石縫攀上去，繞向南側(cè)大棚。主祭壇那邊的鼓聲逐漸密起來了，像心跳一樣敲在谷底，偶爾有被控的妖族發(fā)出低吼，頭頂紅光一閃即逝。

  南側(cè)大棚比他剛才去的那間要“豪華”很多，頂上繃著黑色獸皮，四角各懸一盞黑火燈，一圈圈暗紋從燈底散開，像光也像霧。棚門口站著兩名黑袍人，腰間各掛著一本薄冊，那應(yīng)當(dāng)就是分發(fā)名單。楊劍目光在冊上停留一瞬，隨后視線挪到棚邊的空料箱——箱上有干涸的藥漬，呈深紅，抹開后能看到細(xì)微的黑砂。

  “魔族碎域·嗜靈粉，摻入‘提靈溶媒’后變性，再與妖族體內(nèi)靈核微量反應(yīng)，觸發(fā)紅眼暴走。”楊劍在心里快速拆解配方。瓶簽“控心三型”的后注寫著“人類配比表”，這把刀，很明顯來自人類——或者說，來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