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5
平像變戲法似的變出來好幾件干凈的衣服,隨后他整整齊齊地碼在了床上,從兩個枕頭中間之處,一路往下連接成一條直線。
“這是什么?”魏聲洋虛心請教。
“國界線?!甭废F街噶酥赣野脒?,“我睡在這,你的手,你的腳,你的浴袍,乃至你的頭發(fā)絲都不能越過這條線?!?br />
“如果我越過了呢?”魏聲洋瞇眼。
“我會驅(qū)逐你。”路希平冷著臉,一本正經(jīng)道。
魏聲洋忍不住笑了好幾聲,最后在路希平的眼刀子注視下,他緩緩舉起雙手作投降狀:“ok,沒問題?!?br />
總算劃分好兩人的地盤,路希平祈禱著今晚他們雙方可以相安無事地度過。
由于路希平本人的精力相當(dāng)有限,他根本無暇顧及今天發(fā)生的一切,幾乎是沾到床就困得睜不開眼睛。
診所里的窘迫與床邊抵達(dá)臨界點(diǎn)、被魏聲洋親著弄出來的場景都被拋之腦后,只剩下倦意。
發(fā)燒過后的身體充斥一股懶洋洋的疲憊感,路希平背對著魏聲洋,將眼鏡放在了枕邊。
他睡前的小動作總是充滿儀式感,比如被子一定要掖平整,眼鏡一定要在伸手就能夠到的位置,床頭柜會按照慣例放一杯水和一盒抽紙。
魏聲洋從八歲開始就和路希平同床共枕,早就將路希平的習(xí)慣爛熟于心。
只是今晚格外不同。
他透過灑在窗簾上的月光去看路希平清瘦的背影,表情冷凝,不知道在想什么。
過了會兒,魏聲洋打開手機(jī),刷了刷自媒體賬號的兩個主平臺數(shù)據(jù)和留言。
路希平似乎已經(jīng)睡著了,他的呼吸漸漸平穩(wěn),胸膛會隨之起伏,兩處坨起的被子在依稀的月光下格外清晰,昭示著這張大床上躺著兩個成年男人,還是剛剛做過親密舉動的、友誼變質(zhì)的男人。
涇渭分明的國界線仍在,魏聲洋一開始還算比較守規(guī)矩,按照路希平交代的那樣,在自己的領(lǐng)土里百無聊賴地刷著社交媒體。
直到半小時過去后,熟睡的路希平忽然轉(zhuǎn)身。
手機(jī)白光里,路希平熟睡的臉沒有一絲褶皺,白皙漂亮,又像完美的雕塑,睫毛因?yàn)橛行┥蠐P(yáng)而呈現(xiàn)卷翹的姿態(tài),眼角開合程度如剪刀一樣的眼睛失去了平時的犀利與冷肅,只剩下酣然和恬靜。
魏聲洋放下手機(jī),安靜地看著眼前這張臉。
他突然伸出手指,在路希平的眼尾揉了一下,力道很輕。小時候他彈著鋼琴,路希平在旁邊聽著都能睡著,更不要說只是這樣隨意地觸碰他一下,路希平根本就不會醒。
他的睡眠質(zhì)量還是很好的。
于是魏聲洋更大膽了些,他手指繞過路希平的眉心,鼻梁,又慢慢滑動到帶有唇珠的嘴唇。
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魏聲洋輕笑了聲。他手指最后纏繞上路希平細(xì)軟的頭發(fā),一圈一圈地打轉(zhuǎn),指腹摩挲過光滑而有洗發(fā)液香味的發(fā)梢。
“路希平,你怎么這么不讓人省心呢?”魏聲洋近乎無聲地開口,這個寂靜的夜晚里大概只有風(fēng)聽到過他的這句話。
他越過了國界線。
他伸手?jǐn)堖^了路希平的腰和肩膀,將人虛抱在懷里。路希平因?yàn)榉磉^而有些褶皺的睡衣被揚(yáng)起了一角,露出半截光潔的小腹。
這是一處隱秘之地。
它曾經(jīng)連接著臍帶,現(xiàn)在則留下了生命之眼。
魏聲洋粗糙干燥的掌心探進(jìn)路希平的睡衣里,感受著小腹的溫度。片刻后,他忽然低頭,埋了過去,在上面印了個不帶任何情-欲的吻。一個純粹的吻。
忽然地,面前的人動了動。魏聲洋一驚,心驟然懸到嗓子眼。
指腹柔軟的手指卻沒有推開魏聲洋,而是插入他的發(fā)間,象征性地拍了拍,用暗含安撫意味的力道。
“沒事..”路希平的聲音很模糊,一聽就知道他還沒有徹底醒過來,只是在半夢半醒間做出了這個舉動。
“我沒事?!彼f,“我不疼?!?br />
路希平感覺到有個腦袋埋在自己肚子上時,在睡夢中的第一反應(yīng)是,那個學(xué)人精又來了。
他孩提時代幾乎都在病床上度過,而他生了多久的病,魏聲洋就陪了他多久。
很多年前,魏聲洋就是這樣跑到病床上,在他熟睡時埋在這里,聽他的心跳,怕他有一天失去溫度,失去呼吸。
而時隔多年的此時此刻,一切居然重演了。魏聲洋渾身僵硬地抱著路希平,不可思議地抬起頭,看著路希平熟睡時的下巴。
他忽然笑了,又在路希平腹部親了一下,用額頭抵著柔軟的肚皮。
魏聲洋聞著路希平身上和自己一樣的沐浴液香味,恍惚間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十幾年前,曬著大太陽的庭院里。
旁邊晾著的被子被風(fēng)吹起,傳來太陽、青草與泥土混合的氣味。
他童年的錨點(diǎn)就是路希平。沒有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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