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高人。
高人總歸是有點怪癖的,周父很擔(dān)心,因為他的不信任,而讓沈妄對他產(chǎn)生不滿,要知道,高人隨隨便便出手一次,就能讓普通人吃不了兜著走了。
周母沒想那么多,她帶著哭腔說道:“我沒想到,我們對小北的嚴(yán)格要求,會讓他壓力那么大,我錯了,要不是我逼著他事事和別人比,讓他喘不過氣,他也不會來c城讀書,也不會……”
越說,周母就哭得越厲害。
周向北去世以后,周母痛苦極了,但她只恨自己為什么要讓兒子考去了c城,如果兒子沒去c城,在帝都,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就不會出事。
她無數(shù)次午夜夢回,都夢到自己改了周向北的志愿,讓他留在了帝都。
醒來后總是哭濕了枕頭。
現(xiàn)在,和周向北難得平靜又平等的交流之后,周母才發(fā)現(xiàn),她錯了,錯得離譜。
周向北之所以會死的原因,根本不是什么去了c城讀書,是作為父母的他們,把兒子逼得喘不過氣,為了滿足他們的期待,拼盡了全力學(xué)習(xí),才會猝死。
就算周向北留在帝都大學(xué),也改變不了這個結(jié)局。
在親生兒子去世的一年之后,周父和周母終于第一次反思了自己的教育方式,開始后悔自己為什么要把自己的意愿強加在兒子身上。
明明懷著孩子的時候,他們只想孩子能夠開心快樂,當(dāng)個普通人就好。
最后卻被裹挾著,將一重又一重的壓力往年幼的孩子身上加碼,學(xué)習(xí)成績,興趣愛好,比賽獎項……處處都要和別人比,恨不得自己生下來的是個超人。
周向北也眼眶泛紅,但他是陰魂,是沒辦法流淚的,所以他只是眼神感慨,又帶著奇怪的欣然。
“爸爸,媽媽,以后,如果你們生了弟弟妹妹,希望你們能對他好一點,給他一個快樂的童年,不要像我一樣,二十多年的記憶里,除了學(xué)習(xí)什么都沒有。”周向北微笑著說道,沒有任何怨恨,只有釋然,“他們肯定會比我,更適合當(dāng)你們的孩子。”
他曾經(jīng)說過,他對父母沒有恨,但不是不怨的。
他知道父母愛自己,他也知道父母對他期望越大,所以才會那么嚴(yán)格,他都知道……但他沒辦法不怨,怨他們奪走了自己的童年,怨他們處處把自己和別人比,怨他們只知道學(xué)習(xí)成績,從不關(guān)心他的心情和心理。
“不?!敝芨妇o緊攥著拳頭,手背上鼓起一條條青筋,“周向北,你是我們最好的孩子,也是我們最優(yōu)秀的孩子?!?br />
“你比那些紈绔子弟更好學(xué),他們在吃喝玩樂的時候,你都在學(xué)習(xí);你比鄰居家的孩子更聰明,他和你上同一個學(xué)校,最后只能花錢去國外讀書,你卻考上了重點大學(xué)?!?br />
“你比那些堂兄弟更聽話懂事,他們叛逆期和父母吵架的時候,你從沒和我們吵架?!?br />
“c城大學(xué)也很好,也是國內(nèi)頂尖的十所大學(xué)之一,不比帝都大學(xué)差?!?br />
周向北定定看著周父和周母,二十多年了,他處處和別人比,處處都比不上別人家的孩子,這是第一次,他得到了父母口中的夸獎。
那一刻,好像有什么無形枷鎖解開了,周向北開心的笑了起來,就像小時候那個渴望獲得父母肯定的孩子。
“爸,媽,謝謝你們。”
看著周向北的身體逐漸變淡,周父和周母都是一驚,慌忙看向沈妄:“大師,大師他怎么了!小北他怎么了!”
“他的執(zhí)念已消,要輪回去了?!鄙蛲f道。
所有人,包括周向北自己都以為,他的執(zhí)念是不掛科,但其實,他的執(zhí)念是獲得父母的肯定,而不掛科……只是不想讓父母失望而已。
“不,不……有沒有辦法留下他!大師,我不在乎他是鬼,我求求你……”周母以前向來端莊優(yōu)雅,現(xiàn)在她卻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狼狽不已。
周父也瞪著紅通通的眼睛看著沈妄:“大師,我愿意給錢,無論你要多少錢……”
沈妄還沒說話,顧東亭開口了:“輪回轉(zhuǎn)世是天道規(guī)律,強行留下,最后他只會變成一抹毫無思想的游魂,到時候再想轉(zhuǎn)世,還會影響他的下一世?!?br />
周家父母都是一愣,最后看向逐漸消失周向北,彼此依靠在一起,短短幾分鐘,就像老了好幾歲一樣。
“爸爸媽媽,放下我,好好過自己的人生去吧?!敝芟虮鄙眢w淡到幾乎看見了,聲音也飄忽不明,他頓了頓,最后還是沒有說出‘下輩子還做你們孩子’之類的話。
周向北徹底消失了,粉紅色太陽傘下,什么東西都沒有了。
周母手一松,太陽傘咕嚕嚕的落在了地上,在地上轉(zhuǎn)了好幾個圈,沉寂的氣氛中,只有周母痛苦的哭泣聲,和周父隱忍的哽咽。
沈妄從地上撿起拿把傘,隨手舉在頭頂,將自己和身旁的顧東亭都籠罩在陰影中:“人生無常,可憐可嘆啊?!?br />
顧東亭默默向旁邊挪動一步,退出了粉紅色蕾絲邊太陽傘的籠罩范圍,他看了看抱在一起哭泣的周家父母,眼神憐憫。
顧東亭其實不怎么擅長看面相,但他也能看出來,周家父母,是獨子的面相。
他們不會有第二個孩子了,終其一生,他們都只有周向北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