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漣漪漸涌風(fēng)波
第十三章:漣漪漸涌風(fēng)波
回到聽雪苑時,東方墨藍色的天幕已隱約泛起一絲極淡的、如同稀釋過的青瓷釉色般的魚肚白,預(yù)示著漫長而驚險的黑夜即將過去。萬籟俱寂中,只有晨風(fēng)拂過枯枝發(fā)出的細微嗚咽。夏竹竟還未睡,提著一盞光線昏黃、在微風(fēng)中輕輕搖曳的氣死風(fēng)燈,如同望夫石般固執(zhí)地守在院門口那方寸之地,不住地朝外張望。當(dāng)她看到蘇云昭那熟悉卻又帶著一身狼狽與寒氣的身影終于出現(xiàn)在視野盡頭時,幾乎是瞬間就撲了上來,眼圈“唰”地一下就紅了,里面盛滿了后怕與擔(dān)憂。
“王妃!您可算回來了!奴婢……奴婢這心里七上八下的,都快急死了!”她的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哽咽和顫抖,一邊說著,一邊迫不及待地上下打量著蘇云昭,目光立刻就如磁石般被吸引到了那件破損不堪的夜行衣上,以及上面沾染的、已經(jīng)凝固發(fā)暗的斑斑血跡,嚇得她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毫無血色,“您……您受傷了?!傷到哪里了?嚴(yán)不嚴(yán)重?!”
“噓——小聲些,莫要驚動了旁人?!碧K云昭連忙伸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迅速將她拉進院內(nèi),動作麻利地回身閂好那扇并不算厚重的木門,隔絕了外面漸起的晨光與可能存在的窺探?!耙稽c皮外傷,看著嚇人,實則并未傷及要害,不礙事的?!彼龎旱吐曇簦Z氣盡量顯得輕松,但眉宇間難以掩飾的疲憊和傷口傳來的隱痛,卻暴露了她此刻的真實狀態(tài)?!跋冗M去再說?!?br />
回到燒著銀炭、暖意融融的內(nèi)室,門窗緊閉,蘇云昭才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dān),一直緊繃著的神經(jīng)驟然松弛,一股如同潮水般洶涌而來的強烈疲憊感瞬間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她幾乎是癱軟般地靠在臨窗的軟榻上,任由眼眶依舊紅紅的夏竹,手腳輕顫地幫她小心翼翼褪下那件沾滿塵土與血污、幾乎報廢的夜行衣。當(dāng)肋下那道皮肉翻卷、雖然已經(jīng)不再流血、卻依舊猙獰可怖的傷口完全暴露在空氣中時,夏竹的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再次不受控制地滾落下來。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沒有哭出聲,連忙轉(zhuǎn)身去端來早已準(zhǔn)備好的溫?zé)崆逅透蓛舻拿藜啿冀怼?br />
“王妃,您這又是何苦呢……”她跪坐在榻邊,用微微顫抖的手,浸濕布巾,極其輕柔、仿佛對待易碎珍寶般,一點點擦拭著傷口周圍已經(jīng)干涸板結(jié)的血污和污泥,聲音帶著濃重的哭腔和心疼,“有什么事,不能讓奴婢去,或者……或者從長計議也好啊,何必親身犯這等奇險……”
蘇云昭閉著眼,濃密纖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疲憊的陰影。她默默感受著體內(nèi)那絲源自空間靈泉的溫和生機,仍在孜孜不倦地、緩慢卻持續(xù)地修復(fù)著受損的肌理,帶來一陣陣細微的麻癢感?!坝行┞?,注定要一個人走。有些險,也不得不冒。”她聲音有些沙啞,帶著歷經(jīng)生死后的沉淀。她簡略地、刻意刪減了關(guān)于隨身空間和那關(guān)鍵性發(fā)現(xiàn)(青銅鑰匙與碎紙)的部分,將夜探別院、遭遇兩名高手埋伏、最終憑借機智躲入枯井、又被恰巧路過的夜玄宸解圍的過程,大致敘述了一遍。
夏竹聽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仿佛身臨其境,感受到那刀光劍影間的兇險,后怕得手腳冰涼:“幸好……幸好王爺及時趕到!不然……不然后果奴婢簡直不敢想……”她哽咽著,無法將那個最壞的結(jié)局說出口。
“是啊,幸好他‘及時’趕到了……”蘇云昭緩緩睜開眼眸,那雙清冷的眸子里閃過一絲極其復(fù)雜的情緒,如同投入石子的深潭,漣漪層層。夜玄宸的出現(xiàn),確實如同天神降臨,將她從絕境中拉出,但這背后所蘊含的精準(zhǔn)算計、無處不在的監(jiān)視以及那種一切盡在掌握的掌控感,卻讓她如同芒刺在背,非但沒有感到安心,反而生出了更深的警惕與疏離。這份“救命之恩”,摻雜了太多說不清道不明的因素。
仔細清洗并用藥膏重新包扎好傷口,換上一身柔軟干凈的月白色寢衣,窗外的天光已經(jīng)大亮,晨曦透過新糊的明紙,在地面上投下溫暖的光斑。蘇云昭打發(fā)幾乎一夜未合眼、眼下帶著濃重青黑的夏竹趕緊去廂房歇息,自己卻倚在床頭,毫無睡意。她從空間最隱蔽的角落里,再次取出了那枚樣式古樸、觸手冰涼的青銅鑰匙,以及那片邊緣參差不齊、泛著歲月黃色的碎紙片,就著窗外越來越明亮的晨光,凝神細細端詳。
鑰匙不大,入手卻頗有分量,非金非鐵,材質(zhì)奇特,表面覆蓋著一層幽暗的包漿,上面雕刻的云紋線條流暢卻異常模糊,仿佛歷經(jīng)了漫長歲月的摩挲,又像是刻意做舊處理,根本看不出任何指向具體鎖具的線索。而那片碎紙,質(zhì)地堅韌,像是某種特制的紙張,邊緣撕裂的痕跡顯得十分匆忙倉促,上面那半個模糊的印記,在充足的光線下,能更清晰地辨認(rèn)出,確實是一個殘缺的、造型威嚴(yán)肅穆的麒麟獸首,細節(jié)精致,絕非民間可用。麒麟下方,“御……密……庫……”三個殘缺的字,墨跡深沉,筆鋒間隱約透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皇家氣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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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用?密檔?庫房?這三者聯(lián)系在一起,指向性已經(jīng)強烈到讓人無法忽視——這極有可能是宮內(nèi)某處收藏機密檔案、重要信物或者珍貴貢品的秘密庫房!可是……母親,一個侍郎夫人,縱然出身尚可,性格溫婉嫻靜,又怎么會與宮廷內(nèi)如此隱秘的所在扯上關(guān)系?那些官差深夜冒險潛入別院,是為了尋找這把可能開啟某個秘密的鑰匙?還是為了尋找與這片碎紙上印記相關(guān)的、可能被母親無意中收藏或知曉的密檔內(nèi)容?
線索似乎變得更加具體,仿佛在迷霧中看到了一盞燈的輪廓,然而這盞燈卻懸掛在更加幽深、更加危險的懸崖之上,讓人望而生畏,又不得不去探尋。蘇云昭緊緊蹙起秀眉,指尖無意識地在冰涼的鑰匙上摩挲著,心中充滿了疑惑與沉重。她再次小心翼翼地將這兩樣?xùn)|西收回空間最深處,確保萬無一失。這兩樣?xùn)|西,是她目前掌握的、可能直指核心的關(guān)鍵,絕不能在時機成熟前,顯露于任何人面前,尤其是……那個心思深沉難測的夜玄宸。
接下來的兩日,聽雪苑陷入了一種近乎詭異的、暴風(fēng)雨來臨前的短暫平靜之中。
按正妃份例供給的物資依舊準(zhǔn)時且精細地送達,銀炭將屋子烘得暖洋洋,膳食精致可口,連日常用度的熱水、新茶都未曾有半分短缺。下人們往來行走時,態(tài)度愈發(fā)恭敬小心,甚至帶著幾分刻意討好的意味,眼神中卻難掩好奇與探究。福伯那邊更是安靜得反常,仿佛徹底偃旗息鼓,再也沒有任何針對聽雪苑的小動作,連面都很少露。而夜玄宸,自那晚巷口一別后,也再未出現(xiàn)在蘇云昭的視線里,更沒有只言片語傳來,仿佛那晚充滿張力與機鋒的對峙,以及他出手解圍的行為,都只是月光下的一場幻夢,隨著日出而消散。
但蘇云昭的心,卻從未因此而真正放松下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這看似平靜無波的水面之下,那些由權(quán)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