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幻音與禪定:無聲的交鋒
南大西洋的海底。
這里,是七大洋支柱戰(zhàn)場中,最為詭異的一片領(lǐng)域。
它不像南太平洋那般死寂,也不似北冰洋那般荒蕪。這里的水流是靜止的,仿佛時間長河在此凝固成了一塊巨大無比的藍色琥珀。沒有嶙峋的怪石,沒有起伏的海床,視線所及之處,是一片平坦得如同鏡面般的深海平原,覆蓋著一層細膩的、不知沉淀了多少個神話紀元的銀白色海沙。
在這片絕對平滑的“大地”之上,唯一的凸起,便是那根支撐著南大西洋的擎天巨柱。它通體呈現(xiàn)出一種深邃的蔚藍色,表面光滑如洗,沒有任何神話時代的雕刻,只是靜靜地矗立在那里,仿佛一根連接著存在與虛無的坐標軸,散發(fā)著一種令人心悸的、近乎于“空”的壓迫感。
一道金色的光芒,并非如流星般劃破黑暗,而是如同水墨在宣紙上自然浸潤開來一般,柔和而又無可阻擋地,在這片絕對靜謐的領(lǐng)域中心顯現(xiàn)。光芒的核心,是處女座黃金圣斗士——沙加。
他甚至沒有花費哪怕一剎那的時間去觀察周圍的環(huán)境,也沒有將目光投向那根作為他此行目標的巨大支柱。仿佛他降臨于此,并非為了戰(zhàn)斗,而僅僅是回歸到一個他本就應該在的地方。
黃金圣衣在深海中散發(fā)著恒常不變的光輝,如同神龕中的長明燈。沙加在雅典娜的結(jié)界所庇護的無水空間中,緩緩地、以一種蘊含著某種玄妙韻律的節(jié)奏,盤起了雙腿,結(jié)成完美的蓮花坐姿。他的雙手自然垂下,置于膝上,掌心向上,右手疊于左手之上,拇指指尖輕輕相觸,結(jié)成了佛教中最尊貴、最寧靜的“禪定印”。
最后,他緩緩合上了那雙被譽為“蘊藏著宇宙真理”的眼眸。
他就那樣靜靜地懸浮在離地三尺的半空中,背對著那根巨大的藍色支柱,宛如一尊自亙古之初便已存在于此的佛陀雕像。他周身的小宇宙,并非像其他黃金圣斗士那樣燃燒、升騰,而是向內(nèi)收斂,形成了一層肉眼可見的、薄如蟬翼的金色光暈。這層光暈,如同一個絕對圓融的結(jié)界,將外界的一切喧囂、一切法則、一切因果,都隔絕在外。
這里是深海,是敵陣,是戰(zhàn)場。但對于沙加而言,這里,便是他的道場。
“不愧是被山羊座修羅委以重任,被圣域譽為‘最接近神的男人’。僅僅是坐在這里,就能將一片殺伐之地,轉(zhuǎn)化為屬于自己的凈土。這份鎮(zhèn)定,這份境界,確實非同凡響?!?br />
一個優(yōu)雅而磁性的聲音,從巨柱的陰影中緩緩傳出。
海魔女蘇蘭特的身影,如同一個從古典歌劇中走出的貴公子,緩步而現(xiàn)。他身披著象征海魔女(Siren)的華麗鱗衣,手中握著那柄閃爍著迷離光澤的黃金長笛。他的臉上,早已沒有了數(shù)小時前在教皇廳被修羅一擊逼退時的驚駭與狼狽,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棋逢對手的、近乎于藝術(shù)家找到了最佳聽眾的興奮與期待。
他看著眼前那名閉目禪定的黃金圣斗士,湛藍的眼眸中充滿了審視與自信。
‘有趣?!K蘭特在心中暗道,‘其他的黃金圣斗士,即便是那個叫穆的白羊座,在抵達戰(zhàn)場時,小宇宙都會呈現(xiàn)出一種外放的、帶有警惕性的攻擊姿態(tài)。唯有此人,竟將自己的氣息收斂到了極致。這究竟是絕對的自信,還是極致的傲慢?’
蘇蘭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自信的微笑。
‘無論是哪一種,對我而言,都沒有任何區(qū)別?!?br />
他將那柄黃金長笛緩緩舉至唇邊,心中充滿了身為海皇七將軍之一的驕傲。
‘我的音樂,并非作用于你們凡人所依賴的、脆弱的耳朵。聲波,不過是最低等的媒介。我的笛聲,是由我的小宇宙直接編織而成的靈魂律法,它將無視任何物理層面的防御,直接叩問你的靈魂,拷問你的意志,粉碎你的精神?!?br />
‘所以,沙加,你越是鎮(zhèn)定,你的靈魂就越是沉靜,如同一面毫無波瀾的湖水。對我而言,這并非堅不可摧的防御,恰恰相反,你只是將一個最明顯、最清晰、最毫無防備的靶子,呈現(xiàn)在了我的面前!’
悠揚的笛聲,毫無征兆地,在這片絕對靜謐的海底世界中響起了。
沒有聲音的傳播過程,那樂曲仿佛是憑空在沙加的意識之海中直接誕生。
這一次,蘇蘭特所吹奏的,并非在教皇廳時那種帶有試探性與威懾性的魔音,更非那首足以在瞬間剝奪對手五感、致人死命的《死亡交響曲》。
他所吹奏的,是一首充滿了極致誘惑與迷惘的樂曲。
那每一個音符,都仿佛擁有生命,它們化作了無數(shù)只看不見的、散發(fā)著奇異芬芳的手,輕柔地、耐心地,試圖撕開沙加用小宇宙構(gòu)筑的那片寧靜的宇宙,鉆入他的腦海,探入他的識海,勾起他內(nèi)心最深處、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最細微的一絲彷徨。
樂聲中,有故鄉(xiāng)恒河岸邊的陽光,溫暖而令人眷戀;有娑羅雙樹園中飄落的花瓣,美麗而令人感傷;有修行的孤寂,有求道的迷惘,有對眾生疾苦的悲憫,甚至有對神明意志的……一絲絲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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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首樂曲,如同一位最懂得人心的魔鬼,它不直接攻擊你的意志,而是用最溫柔的方式,讓你自己從內(nèi)部,打開那扇通往沉淪的大門。
然而……
沙加依舊不動如山。
他就那樣靜靜地盤坐著,仿佛一尊脫離了三界六道、早已不在五行之中的石佛。他的小宇宙,如同一片無邊無際、連光都無法逃逸的宇宙。蘇蘭特那精妙絕倫、足以讓任何心志不堅的神明都為之動搖的魔音,雖然準確無誤地“投”入了他的宇宙之中,卻像一顆投入無垠大海的微小石子,僅僅激起了一絲微不可察的、連漣漪都算不上的波動,便被那浩瀚的“空”與“靜”徹底同化、消弭于無形。
在沙加的禪定境界中,他“聽”到了這首樂曲。
但他并非用聽覺。他只是“觀”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