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立冬(3)
臥室門再次被推開,晨光正好透著窗欞灑進來,白玦站在風(fēng)口處平靜地盯著門外,那柔軟的頭發(fā)被海風(fēng)徹底吹亂。
“我們之間存在利害關(guān)系,不會出現(xiàn)單獨由你接手的情況。是關(guān)于我的,對吧?!?br />
他的聲音輕得幾乎要消散在風(fēng)中,卻異常篤定,淡淡的笑意里沒有一絲雀躍的痕跡。
蕭盡霜眸色暗了一度,只是默默走到了他身后,將那被風(fēng)吹得作響的窗戶重新關(guān)上。那些如浪潮般不斷翻涌的思緒,在海風(fēng)被徹底隔絕外的那一瞬也一同煙消云散,他終于伸手從身后緊緊抱住了那瘦弱的身軀。
“你的檢測報告我看過,太完美了。但你早上的情況,并不在正常范圍之內(nèi)。為什么…”
那份報告的“完美”之處不僅僅在于綜合結(jié)果被控制在正常范圍之內(nèi),更是在偏執(zhí),防御和焦慮水平上達(dá)到略高的數(shù)值,卻又不至于失控被定義為異常——這恰恰又符合一名在獲救以后的受害者會經(jīng)歷的情緒波動。
“報告沒問題。”
“正常范圍不會出現(xiàn)閃回,那些問題你沒有根據(jù)實際情況回答?!?br />
“我沒有實際執(zhí)法權(quán),結(jié)果怎么樣,不重要。不會影響傷害到其他人?!?br />
“所以你就把窗開了拿自己身體出氣,把情緒都往自己身上折騰。我也是其他人嗎…”
“…你不是?!卑撰i本想再說些什么,當(dāng)他轉(zhuǎn)身迎上他那雙漲得通紅的雙眸時,心臟像是被人悄悄揪了一把,疼得發(fā)酸,最終只是低聲補了一句:“對不起…”
以白玦的性子,看似柔情似水,可一旦決定的事情,卻從不會主動妥協(xié)。即便是會落得個粉身碎骨,也絕不動搖。這一點,蕭盡霜也很清楚。他嘆了口氣,卻也沒再問什么,只是一把將他橫抱起來放回了床邊,轉(zhuǎn)身又從床頭柜里取出了一支藥膏,小心翼翼地掀開了他的衣角均勻地涂抹在那道疤痕上。
半晌,才低聲說:“早上你讓我去睡,是想自己把那些事情壓在心底,你怕我難受不想讓我知道那幾日里你都經(jīng)歷了什么。從前天到現(xiàn)在你也沒提過一句,你想讓我當(dāng)作什么也沒發(fā)生過,可我做不到??蛇@些事,本就是我的錯,29號的現(xiàn)場是我強行帶去的,1號也是因為我你才回去的,你不舒服,我還責(zé)怪你在會議室睡覺。我更寧愿你怪我,罵我,打我,讓我知道你難受,而不是現(xiàn)在這全都藏在心里一副什么也沒發(fā)生過的樣子。”
“那不是你的錯…我沒怪你,而且我也沒事?!?br />
“但我怪我自己。”
白玦的喉嚨像是被人扼住,張了張嘴一句話也說不出口,無奈只得伸出手一遍又一遍笨拙地摸過他的臉頰安慰。
“你總是這個樣子。”
“……對不起?!?br />
蕭盡霜把紗布重新按好,握住了他的手,聲音徹底緩下來:“可是阿玦,就算你什么也不說,你掩飾地再好,你也會疼的…”
他都說得很輕,像是一根即將熄滅的火柴落入?yún)擦?,狂風(fēng)掠過后轟然點燃了整片叢林,連帶著那冰封在外的鎧甲也一同燃燒殆盡。
白玦垂下眼眸,喉結(jié)動了動,本想說“沒事”“不疼”,當(dāng)他再次迎上那滿是痛惜的目光時身體情不自禁地顫抖了一下。他闔上了眼皮,聲音空洞得像是來自遙遠(yuǎn)的山林:“我不想讓你覺得我…什么也做不好…身體不好…擒拿不好,甚至連一點點挫折也承受不了…”
蕭盡霜半蹲著,還在緊握著的手不覺僵了一瞬,隨即抬起手臂一手輕輕繞過他的后腰,一手輕輕將他的腦袋攏過貼近自己的肩膀:“不是的…我的阿玦很好,很聰明,勇敢。你說你什么都做不好,可我從業(yè)這些年從沒見過有人在第一次任務(wù)就做到像你這般。你怕我覺得你不好,我從來沒有這樣這樣想過,我擔(dān)心的從來都不是你能不能做好。我不是怪你操控了結(jié)果,你剛剛問我是不是關(guān)于你的,是。但那些都不重要。我不需要你什么都做好,我只要你好好的,其他的都不重要?!?br />
蕭盡霜緩緩松開了懷抱,眸中沒有一絲一毫的責(zé)怪,拇指輕輕摩挲過他的脖頸,輕聲繼續(xù)說著:“你是人,會受傷,會疼,會難受,會怕,這些都不是你的錯。別總是一個人將自己逼得太緊,累了就告訴我,讓我替你分擔(dān),好嗎?在我這里,你可以永遠(yuǎn)做你自己?!?br />
白玦怔怔地盯著他看了許久,雙眸不知不覺間蒙上了一層厚厚的水霧,前方那道堅定的身影不受控制地被模糊成輪廓。呼吸一陣陣急促,像是有什么東西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臟,不難受,卻酸得緊。終于,那些委屈,痛苦,壓抑如巖漿般瞬間噴涌而出。
他徹底放棄了掙扎任憑著淚水劃過臉頰失聲痛哭。他笨拙地抬起雙手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著,卻依舊無法阻止它們一次次奪眶而出。
疼啊,怎么會不疼呢?可那種時候哪里還來得及思考會有多疼。
“我在。”蕭盡霜再次將他攬入懷中,像撫摸受傷受傷的小小動物,掌心一遍又一遍撫過他的后腦,任由那滾燙的淚水徹底浸濕了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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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盡霜…我好疼…我想回家…”
他明明就在家里,可他卻像一個無家可歸的孩子一遍遍地哭著說他想回家,可那個家究竟在哪里,他自己也不清楚。
話說出的瞬間,白玦自己也覺得震驚。他哭得撕心裂肺,就連肩膀都止不住痙攣。
“我知道。別怕,我?guī)慊丶?。你不喜歡這里,我就帶你去別的地方,去你想去的地方。別怕,我在?!?br />
他搖了搖頭,但他自己也不知道這代表著什么意思。傷口的疼痛已經(jīng)消散不少,他也說不清楚是哪里疼,就是莫名其妙的疼,痛徹心扉的疼。他淚水漣漣地說要回家,可那個家卻總是遙不可及。
他的身體蜷成一團,臉頰往他的肩頭埋得更深,一遍又一遍地念著疼,指節(jié)死死攥著蕭盡霜的衣襟,像是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