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緣起
諾諾伸出手,任由路明非將她從草地上拉起。兩人一前一后回到車內(nèi),引擎低聲喚醒夜色,布加迪沿著盤山道緩緩駛向卡塞爾學(xué)院。
諾諾蜷在副駕駛座上,雙臂抱著膝蓋,將下巴抵在臂彎里。不知是因為方才山泉的寒意未消,還是因那段沉重往事帶來的冷意,她整個人縮成一團(tuán),像是需要守住一點溫度。車窗外的山林陰影飛速掠過,車內(nèi)只有引擎平穩(wěn)的嗡鳴,兩人一路無話。
直到學(xué)院輪廓在夜色中浮現(xiàn),大門前的燈光已清晰可見,諾諾才輕輕開口:
“很難吧……哪怕是現(xiàn)在……”
路明非雙手搭著方向盤,目光望著前方:“記得有某位名人說過一句話……自信源于未知,當(dāng)你越發(fā)接近真相,反而越容易恐懼。”
“沒有希望嗎?一點都沒有?”
路明非笑了笑,那笑意里帶著一絲疲憊的寬慰:“其實也不見得。只是……合適的契機還沒到來。”
諾諾忽然轉(zhuǎn)過頭,眼底映著漸近的燈火:“那……還記得我說要開導(dǎo)開導(dǎo)你,幫你渡過這段迷茫期嗎?”
“嗯?”路明非挑眉,“有什么高見?”
“其實也沒什么大道理,”諾諾指向窗外,“只是你一直沒注意到——抬頭看門口?!?br />
路明非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
卡塞爾學(xué)院那扇新裝不過兩月的雕花大門旁,靜靜地立著好幾道熟悉的身影。愷撒抱臂倚在門柱上,楚子航站得筆直如劍,零和蘇曉檣并肩而立低聲交談,繪梨衣踮著腳朝車道張望,連芬格爾也搓著手笑嘻嘻地等在那兒。暖黃的燈光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交織在一起。
“看到了吧?”諾諾的聲音輕了下來,卻字字清晰,“如果因為恐懼尚未發(fā)生的未來,就放棄了眼前真實的美好……那往后的人生,只會是一場漫長的煎熬?!?br />
她轉(zhuǎn)回路明非的側(cè)臉,目光清亮如洗:
在這個最好的當(dāng)下——一切尚未定局,一切還未終結(jié)。好好和眼前的人吃吃飯、上上課,享受自由的風(fēng),觀賞偶然的星空,平凡卻踏實地過好每一天吧。所謂活在當(dāng)下!
路明非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微微收緊。
五個月——從時光輪回的盡頭到此刻,不過一百五十個日夜。對于經(jīng)歷過漫長孤寂的靈魂而言,這點光陰短暫得如同指尖流沙。孤獨早已化作一種慣性,如同影子般緊追不舍;巨大的悲觀主義如同附骨之疽,永無休止地糾纏。即便被眾人的溫暖包圍,那種徹骨的寒意依然會在夜深人靜時悄然蔓延。
真的只差一點。就差那么一點,他就要再次墜入那個熟悉的、自我封閉的循環(huán),錯過眼前這片觸手可及的暖光,錯過這份他輾轉(zhuǎn)千百輪回才終于觸及的、此生最向往的生活。
布加迪緩緩?fù)T谛iT前,暖黃的燈光將等待的身影拉成長長的剪影。路明非推開車門,夜風(fēng)拂過他微顫的眼睫。當(dāng)目光掠過每一張熟悉的面容時,某種凍結(jié)已久的東西終于在他心底消融。
他揚起頭,唇角揚起一個久違的、毫無陰霾的弧度,聲音清澈而響亮:
大家!我回來了。
此刻的路明非站在暖黃的燈光下,神情似乎與往常并無不同,卻又有什么東西悄然改變了。所有人都清晰地感覺到——他們從未見過他如此毫無陰霾的笑容,那笑意從眼底漾開,溫暖而真切。
楚子航向前邁了半步,臉上浮起一絲清淺的笑意,點了點頭:“歡迎回家?!彼穆曇粢琅f平靜,卻帶著些暖意。
愷撒伸手用力拍了拍路明非的肩,動作干脆利落,隨即轉(zhuǎn)身走向諾諾——畢竟他原本等的就不是路明非。紅發(fā)女孩正抱臂倚在車邊,嘴角掛著微笑。
“Sakura!”
繪梨衣像只輕盈的鳥兒般撲了過來,暗紅色的長發(fā)在夜風(fēng)中揚起。如同乳燕投林一樣,直接撲倒了路明非懷里,眼睛亮晶晶的,滿是純粹的歡喜。
蘇曉檣和零相視一笑,沒有多說什么。
芬格爾站在人群邊緣,望著眼前這幕溫馨的場景,眼神有一瞬的出神,像是被勾起了什么遙遠(yuǎn)而模糊的記憶。但他很快甩了甩頭,恢復(fù)那副慣常表現(xiàn)的模樣,大咧咧地咧嘴笑起來,嚷嚷道:“回來得正好!食堂宵夜檔還沒收呢!”
諾諾聞言眼睛一亮,順勢挽住愷撒的胳膊,笑著朝眾人揚了揚下巴,一錘定音:“那剛好,路明非請客!大家放開吃!”
“師姐,你這樣不太厚道吧?”蘇曉檣立刻湊到諾諾身邊,半真半假地抱怨道,帶著滿眼的笑意。
“欸~此言差矣!”諾諾豎起一根手指,晃了晃,臉上寫滿了“理直氣壯”,“畢竟這是我們大領(lǐng)隊啊,魔鬼教官,那任務(wù)都結(jié)束了,可是還沒有請客吃飯呢!對不對,愷撒?”
愷撒低笑一聲,無可無不可地頷首,顯然樂得縱容。
路明非看著結(jié)成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眾人,只能哭笑不得地舉手投降:“行行行,我請,我請!食堂管夠!”
“好耶!”芬格爾第一個歡呼起來,看表情已經(jīng)開始盤算著要掃光幾個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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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就這樣吵吵嚷嚷、推推搡搡地朝著燈火通明的食堂涌去。路燈將他們的身影拉長又縮短,歡聲笑語驚起了林間棲息的夜鳥。
...
夜深人靜,諾頓館的屋頂仿佛與星空相接。路明非獨自坐在冰涼的屋瓦上,深秋的夜風(fēng)帶著寒意,拂過他微亂的發(fā)梢。天際的星辰疏疏落落地閃爍,像是遙遠(yuǎn)時空投來的注視。就在這片清冷中,他意外發(fā)現(xiàn)墻角竟還有一株不知名的花在夜色中倔強地開著,星光為它鍍上一層柔和的銀邊,讓這朵小花成了這片寂靜天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