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晦之日，終于來臨。

  從清晨開始，天色就陰沉得可怕。

  鉛灰色的云層低低地壓著汴梁城的飛檐斗拱，仿佛一塊浸透了水的厚重臟布，隨時都可能不堪重負地坍塌下來。

  沒有風，空氣凝滯而冰冷，帶著一股土腥和隱約的硝石混合的怪異氣味。

  整座城市都陷入一種反常的寂靜之中，連往日最喧鬧的市集，今日也人跡寥寥，即便有行人，也是步履匆匆，面帶憂色，仿佛有什么無形的東西扼住了咽喉。

  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極致壓抑，籠罩了這座新朝的都城。

  皇宮，紫宸殿。

  陳穩(wěn)負手立于巨大的殿窗之前，默然注視著窗外死寂的天空。

  他依舊穿著那身便于行動的常服，而非繁復的龍袍，腰間的佩劍也未曾解下。

  體內(nèi)的“勢運”氣旋，從未像此刻這般活躍而沉重。

  它不再僅僅是緩緩旋轉，而是如同被投入滾石的深潭，劇烈地翻騰、奔涌著，散發(fā)出灼熱而磅礴的氣息。

  這氣息并非攻擊性的，更像是一種被激怒的、蓄勢待發(fā)的龐然巨獸，對即將到來的威脅，發(fā)出了本能的、無聲的咆哮。

  氣旋的邊緣，那原本模糊的輪廓，此刻仿佛化為了無數(shù)細小的、尖銳的冰晶或雷電，與彌漫在空氣中的、來自鐵鴉軍的冰冷惡意和幽能波動，發(fā)生著持續(xù)不斷的、無聲的碰撞與湮滅。

  成長進度條依舊停留在69%，但陳穩(wěn)能感覺到，那并非停滯，而是如同拉滿的弓弦，在極限處積蓄著力量，等待著石破天驚的釋放時刻。

  他不需要錢貴再來稟報，也能清晰地感知到，那張由鐵鴉軍編織的毀滅之網(wǎng)，正在不斷收緊。

  網(wǎng)的中心，便是這座皇宮，便是他本人。

  而網(wǎng)的節(jié)點，遍布全城。

  “陛下?！?br />
  張誠與王樸聯(lián)袂而入，兩人的臉色同樣凝重。

  “城內(nèi)各處已按預案執(zhí)行，重要衙署、糧倉、武庫均已加派重兵把守，并由忠誠將領親自坐鎮(zhèn)?！?br />
  張誠沉聲匯報。

  “百姓已勸導盡量留在家中，各坊市里正、武侯均已動員，協(xié)助維持秩序。”

  王樸補充道。

  “韓通、張永德將軍處，半個時辰前傳來最后一次訊息，已按計劃對成德軍形成合圍之勢，最遲明日午時，便可發(fā)動總攻?！?br />
  “他們保證，絕不會讓河北之敵，干擾到京畿大局?！?br />
  陳穩(wěn)緩緩轉過身，目光掃過兩位重臣。

  “有勞二位?！?br />
  “非常之時，行非常之法?！?br />
  “告訴下面的人，今夜，無論聽到什么，看到什么，堅守崗位，各司其職，便是大功一件。”

  “是，陛下！”

  靖安侯府，實則為巡察司臨時指揮中樞。

  錢貴如同一尊雕塑，站在那張巨大的汴梁城防輿圖前。

  輿圖上，此刻密密麻麻地標注了數(shù)十個紅點，有的旁邊還寫著小小的名字或代號。

  這些，都是已被確認或高度懷疑的鐵鴉軍據(jù)點、聯(lián)絡點，以及可能被其利用的薄弱環(huán)節(jié)。

  “侯爺，各隊人馬已全部就位?！?br />
  副手低聲稟報，聲音因緊張而有些沙啞。

  “內(nèi)城十六處關鍵路口、宮城四門及各處側門，均由‘暗刃’和最能打的兄弟把守，配備了強弓勁弩和趙尚書那邊送來的第一批試驗性‘擾晶’裝置?！?br />
  “外城各區(qū)，由城防軍配合我們的便衣，實行網(wǎng)格化巡邏，一旦發(fā)現(xiàn)異常，可即刻撲殺。”

  “只是……”

  副手猶豫了一下。

  “那‘寒鴉’……還有幾個疑似最高等級的鐵鴉軍頭目，依舊沒有鎖定確切位置。”

  “我們抓到的都是小魚小蝦，真正的大家伙，還藏在暗處?！?br />
  錢貴眼中寒光一閃。

  “無妨。”

  “他們既然要動手，就一定會跳出來?！?br />
  “傳令下去，所有人，眼睛都給我放亮些！”

  “重點注意火源、不明煙霧、以及任何試圖沖擊重要目標的可疑人群?！?br />
  “尤其是那些……看起來不像活人的家伙！”

  他回想起北漢軍中那些不畏生死的“死士”，心中凜然。

  “告訴弟兄們，今夜，沒有退路?！?br />
  “陛下在看著我們，汴梁城的百姓在看著我們?！?br />
  “唯死戰(zhàn)而已！”

  “是！”

  汴梁城內(nèi)，多個陰暗的角落。

  廢棄的宅院、幽深的地窖、甚至某些看似普通的民宅閣樓中。

  一名名鐵鴉軍成員，正默默地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