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廳內(nèi)鎏金宮燈搖曳，慕清玄突然長臂一攬，將蘇瑾整個人拽入懷中。檀香混著他身上特有的鐵銹味撲面而來，還未等蘇瑾反應(yīng)，八百斤重的流星錘已轟然砸在紫檀木桌上。精美的桌面瞬間龜裂，茶盞里的茶水潑灑而出，在錦緞桌布上暈開深色水痕。

  蘇蘇別怕！慕清玄劍眉張揚，鎏金護(hù)腕隨著動作折射出刺目光芒，錘柄勾住蘇瑾腰間錦囊晃了晃，我這流星錘跟著我錘爆過多少妖獸內(nèi)丹，今天就用它來給某些貪心鬼開開竅！他故意將尾音拖得極長，挑釁地朝主殿方向瞥了一眼。

  葉星辰手中的青瓷茶盞驟然發(fā)出脆響，裂紋如蛛網(wǎng)般蔓延。他動作快若閃電，指尖已扣住慕清玄脈門：慕師弟的手，比妖獸爪子還不老實？少年周身劍氣迸發(fā)，將周圍桌椅震得微微發(fā)顫。

  兩人對峙間，整個偏廳的空氣仿佛凝固。直到凌羽劇烈的咳嗽聲打破僵局，眾人這才驚覺主殿方向不知何時已寂靜如墳。月光順著雕花窗欞流淌，蕭清寒負(fù)手立于廊柱陰影中，素白道袍與月色融為一體，唯有那雙墨瞳亮得駭人，宛如淬了劇毒的寒潭。

  藥塵子舉著酒杯的手僵在半空，老谷主敏銳察覺到周遭溫度驟降，連退三步遠(yuǎn)離是非中心。慕清玄這才發(fā)現(xiàn)宗主袖口隱約有青光流轉(zhuǎn)，正是青云宗鎮(zhèn)派劍訣九霄攬月的起手式！冷汗順著他的脊背滑入衣領(lǐng)，握著流星錘的手掌都開始打滑。

  師、師尊...蘇瑾慌亂起身，磕到了桌角上她重心不穩(wěn)向前栽倒，繡鞋在光滑的青石板上劃出刺耳聲響。

  剎那間，三道身影同時破空。葉星辰的流云袖帶起一陣勁風(fēng)，堪堪擦過蘇瑾翻飛的衣角；慕清玄情急之下扔了流星錘準(zhǔn)備接人；而蕭清寒卻如鬼魅般出現(xiàn)在蘇瑾身側(cè)，廣袖輕揚間已托住她下墜的身形，玄奧的靈力在指尖流轉(zhuǎn)，卻始終與她保持著三寸距離。

  毛毛躁躁。蕭清寒收回手，袖中青光瞬間消散。他垂眸看著驚魂未定的蘇瑾，語氣平淡得如同在點評弟子課業(yè)，明日早課加練兩個時辰御風(fēng)訣。

  蘇瑾低垂著頭，耳尖泛起的紅暈一路蔓延至脖頸，她訥訥應(yīng)了聲“是”，卻沒注意到蕭清寒轉(zhuǎn)身時廣袖下蜷縮的指尖。那只手微微顫抖，似是在極力壓抑著什么，最后悄然攥成拳，藏進(jìn)衣擺陰影里。

  藥塵子瞇起眼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他撫著山羊胡，眼珠狡黠地一轉(zhuǎn)，突然搖晃著身子，作勢扶額道：“唉，到底是老了，才飲了幾盞酒，這頭便暈得厲害。年輕人精力旺盛，就多聚聚吧！我們藥王谷的人，今日便先告辭了。改日定要親自登門拜訪蕭宗主，也好見見那位煉出神丹的小徒兒?！痹捯粑绰?，他已帶著藥王谷眾人匆匆離去，袍角掃過門檻時，揚起細(xì)微的塵土。

  白芷僵立在殿門處，指尖深深掐進(jìn)金線繡就的鳳凰簾帳中。那只栩栩如生的鳳凰被她扯得扭曲變形，正如她此刻翻涌的內(nèi)心。記憶如潮水般涌來——那年她初學(xué)御劍，從劍上跌落時滿心期待著師尊能伸手相扶，可等來的卻是蕭清寒冷然轉(zhuǎn)身，任由她摔進(jìn)泥濘的水潭。而如今，他卻愿意為蘇瑾虛扶衣袖，生怕她受半分傷害。嫉妒與怨恨如毒蛇般啃噬著她的心，指甲在綢緞上刮出刺耳的聲響。

  “咔嚓——”一聲脆響打破寂靜。大長老握著權(quán)杖的手驟然收緊，那根象征著身份的精鐵權(quán)杖竟生生斷裂。斷裂處滲出一縷縷詭異的黑煙，悄無聲息地滲入地磚縫隙，轉(zhuǎn)瞬消失不見。眾人的注意力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吸引，卻無人察覺柳如煙倚在廊柱旁，手中把玩著一枚瑩潤的留影珠。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眸光流轉(zhuǎn)間，留影珠泛起微光，將方才發(fā)生的一切盡數(shù)收入其中。

  珠內(nèi)清晰地映著方才蕭清寒扶蘇瑾的一幕，以及...白芷此刻猙獰的表情。她紅唇微勾，輕聲自語：有意思..

  殿外雷聲轟鳴，烏云壓頂，一道閃電劃破天際，將殿內(nèi)眾人的臉色映得忽明忽暗。蕭清寒抬眸望了望漸暗的天色，又深深看了蘇瑾一眼，那目光中似有千言萬語。隨即他冷冷掃過慕清玄和葉星辰，聲音如寒潭般清冷：蘇銘，隨為師走。

  蘇瑾連忙應(yīng)聲：是，師尊。她低垂著頭，卻忍不住偷瞄了一眼眾人，眼中閃過一絲不舍。

  蕭清寒廣袖一拂，對青云宗其他弟子道：其余人自便，明日午時前返回宗門即可。

  葉星辰聞言，急步上前，風(fēng)吹起了他的衣襟也渾然不覺：蕭宗主，眼看就要下大雨了，不如明日再啟程？他說話時目光始終黏在蘇瑾身上，眼中滿是未盡之言。

  蕭清寒恍若未聞，轉(zhuǎn)身就要離去。這時靜云長老笑呵呵地站出來打圓場，手中拂塵輕擺：蕭宗主且慢。小孩子們難得相聚，還沒玩夠呢。他慈愛地拍了拍葉星辰的肩膀，但是星辰啊，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若是舍不得蘇小友，過幾日我們便去青云宗拜訪如何？

  說著，靜云長老意味深長地看了眼蕭清寒，繼續(xù)道：正好我們少宗主的婚事，將來還要仰仗蕭宗主成全呢。他故意將二字咬得極重，引得在場眾人紛紛側(cè)目。

  白芷站在廊柱陰影處，聽到這話，手中的錦帕被生生撕成兩半。她死死盯著蘇明的背影，眼中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而在她身后，大長老權(quán)杖的碎片中，一縷黑煙正悄然鉆入地縫。

  蕭清寒的背影微微一僵，但很快恢復(fù)如常。他頭也不回地拋下一句：靜云長老說笑了。便帶著蘇瑾踏入雨幕。一道青光閃過，師徒二人的身影已然消失在茫茫雨霧之中。

  葉星辰望著他們離去的方向，拳頭不自覺地握緊。靜云長老捋須輕笑：傻小子，急什么？來日方長啊...

  此時誰也沒注意到，柳如煙正倚在窗邊，把玩著手中的留影珠，珠中清晰地映著方才蕭清寒看向蘇瑾時，眼中那一閃而過的復(fù)雜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