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雕花木門，銅環(huán)撞擊聲驚醒了滿室寂靜。屋內(nèi)陳設(shè)古樸雅致，博古架上錯落擺放著各式器物，青瓷瓶里斜插著幾枝臘梅，暗香浮動。令人稱奇的是，每件物品都孤孤單單地陳列著，既無重復(fù)，也不擁擠，倒像是在等待命中注定的主人。

  有人嗎？白硯揚聲詢問，聲音在空曠的室內(nèi)回蕩。半晌無人應(yīng)答，正當(dāng)兩人面面相覷時，隨著一聲響動，茶桌底下鉆出來的女子仿若春日里的精靈。她身著一襲粉如桃花的襦裙，裙裾上繡著細(xì)碎的鈴蘭暗紋，在燭光下若隱若現(xiàn)，襯得肌膚白如凝脂，仿佛能掐出水來。那雙彎月般的雙眼皮下，藏著一對圓溜溜的杏眼，盛滿盈盈笑意，笑起來時眼角微微上挑，蘋果肌高高鼓起，將本就圓潤的臉蛋襯得愈發(fā)可愛。

  她的嘴唇小巧而紅潤，像一顆新鮮欲滴的櫻桃，唇角自然上揚，即便不笑也帶著三分親和。此時她咧開嘴露出兩排糯米般的牙齒，歉意的笑容讓整張臉都生動起來，讓人無端想起鄰家親切的姐姐。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一頭烏發(fā)亂糟糟地纏在桌角雕花上，幾縷發(fā)絲凌亂地垂落額前，卻也為她增添了幾分隨性與嬌憨，恰似誤入人間的仙子，帶著不諳世事的天真。

  對不住對不住！她利落地爬起身，裙擺掃落幾片木屑，剛找東西鉆了桌底，讓二位見笑了。說話間，她抬手理了理發(fā)間歪斜的銀步搖，圓圓的杏眼彎成月牙，不知兩位想要點什么？

  白硯目光落在蘇瑾發(fā)間隨意挽著的布條，溫聲道：替這位姑娘尋支發(fā)簪，要獨一無二的。蘇瑾慌忙擺手：小師叔不必......

  女子繞出柜臺，手腕上的銀鐲撞出清脆聲響。她指尖劃過檀木首飾架，忽然頓在兩支木簪前：緣分讓你們進(jìn)了這門，便隨緣挑吧。你們兩個先隨便看看。先結(jié)個眼緣?？纯茨闹Ш?，哪次喜歡然后帶到我面前。我在幫你們推薦。

  白硯拉著蘇瑾走了一圈，挑出了兩支木簪，一支素凈的祥云紋透著溫潤光澤，另一支尾部綴著孔雀藍(lán)的鳳尾，在燭光下流轉(zhuǎn)著神秘的光暈，白硯開口說這兩支與你氣質(zhì)相襯，不知你意下如何？

  蘇瑾盯著木簪出神，還未開口，白硯見狀道：都要了。

  使不得。女子輕搖食指，眼中閃過一絲柔光，看姑娘年紀(jì)尚小，不知何時生辰??？生辰報來叫我瞧瞧，蘇瑾緊張的點點頭，報來了生辰。待得知生辰，她伸手在空氣中虛畫一圈，女子忽而拍手笑道：竟是木命！這支鳳尾最是合適，水生木，日后定能順風(fēng)順?biāo)?。說著將祥云紋木簪推回去，好東西一支即可，多了無用。

  白硯正要掏錢，女子又道：莫急！既來了，不如再給姑娘配條手鏈。她從袖中取出錦盒，各色珠子在盒中泛著微光，依著生辰定制的堪比護(hù)身符，保平安的。

  白硯笑道，這個老板娘也會，女子說是啊，跑江湖的，什么都得會點，藝多好傍身啊。還有別叫我老板娘俗氣，叫我神仙姐姐。

  蘇瑾忍不住低聲對白硯道：小師叔，這老板娘比咱們仙門中人還......邪乎。哈哈白硯笑著說沒事的既然有緣就給她穿一個吧。神仙姐姐，叫神仙姐姐的時候特意語調(diào)拉的很長。笑音未落，女子已挑眉笑道:你少笑點吧，笑多了容易長褶子。長褶子馬甲該掉了。有時候換一個身份活著是不是更有意思。白硯收住了笑容?？粗馕渡铋L說話的老板娘。

  只見她手持彩線穿梭，口中念念有詞，那些形狀各異的珠子竟自動排列成陣。將銀鈴手鏈套上蘇瑾手腕上試戴接著又拿了下來。用紅袋包裹。紅袋上面有般若閣標(biāo)識。女子忽然斂了笑，鄭重道：生辰那日再戴，保你歲歲平安。

  接過紅袋包裹時，蘇瑾對上女子深不見底的目光。既來之，則安之。女子指尖輕點她掌心，有些身份，是命定的歸宿。這話驚得蘇瑾后退半步，心頭一顫，仿佛藏在心底的秘密被人窺見。卻見對方已轉(zhuǎn)身整理散落的珠子，只留句隨喜功德。

  白硯付了錢，拉著恍神的蘇瑾往外走。直到出了店門，蘇瑾才驚覺：小師叔，你給得太多了！

  為你，千金亦值。白硯笑著捏了捏她的臉頰，回頭望向般若閣。此時月光如水，為飛檐鍍上一層銀邊，整座樓閣宛如遺落人間的仙宮，神秘而莊嚴(yán)。而閣內(nèi)，女子站在門中間，把玩著錢袋上的雕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夜風(fēng)卷起蘇瑾鬢角的碎發(fā)，她無意識地摩挲著懷中紅袋包裹，神仙姐姐那句既來之，則安之仍在耳畔回響。轉(zhuǎn)頭看向身旁的白硯，只見他同樣緊鎖眉頭，指尖一下又一下叩著腰間玉佩，顯然也在琢磨那番話里藏著的玄機。

  小師叔，她那句換個身份...蘇瑾剛開口，就被白硯突然拽住手腕。兩人默契地同時轉(zhuǎn)身，卻見方才還燈火通明的般若閣，此刻已陷入沉沉黑暗。檐角的銅鈴不再作響，雕花木門緊閉，唯有月光為飛檐鍍上一層銀邊，勾勒出樓閣孤寂的輪廓。

  白硯望著那片漆黑，喉結(jié)動了動。他分明記得，離開時閣內(nèi)燭火還映著神仙姐姐翻飛的彩線，柜臺上散落的珠子還泛著微光。還有門口站著神仙姐姐相送的影子，可不過片刻功夫，整座樓閣竟像從未有人煙般寂靜。

  看來...蘇瑾喃喃道，聲音被風(fēng)卷得斷斷續(xù)續(xù)。她想起神仙姐姐量手圍時，那些自動排列的珠子，想起對方說話時深不見底的眼神，突然打了個寒顫，真是位奇人。

  白硯收回目光，最后看了眼暗夜里若隱若現(xiàn)的匾額。晚風(fēng)掠過檐角，驚起一聲細(xì)碎的銅鈴聲，恍惚間竟像是閣中人在道別。他輕嘆一聲，抬手捋了捋被風(fēng)吹亂的發(fā)絲：罷了，既是，便等有緣再見吧。

  兩人轉(zhuǎn)身離去，月光將影子拉得很長。身后，般若閣的輪廓漸漸融入夜色，唯有檐角銅鈴在無人處輕輕搖晃，仿佛在訴說著不為人知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