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他混賬!
蔣晦的開頭超出言似卿預料,她本以為對方會開門見山,強勢壓人,要她去長安出一份有利于宴王的口供——哪怕如今她都不清楚兩位王爺?shù)降滓米约业呐f案斗什么樣的法。
她心里是有猜疑的,只是不敢主動問,怕落入對方早已準備好的彀中。
“想過?!?br />
“比如林總兵那邊是否還有什么反擊的余地,畢竟證據未必確鑿,但思慮后又覺得自己多慮了?!?br />
“此前于我,如今于他,大家其實都一樣,未有高低貴賤?!?br />
官身林家,甚至是何之宏對于沈家以及她言似卿而言都是難以對方的存在。
階級之差。
可不到一天,也就入夜,一個夜里,她體會到了卑微如螻蟻的欺辱。
在蔣晦跟王府面前,林家卻也成了螻蟻。
其實那罪證到底是真是假,是大是小,是鐵還是風化的碎石都不重要。
輕描淡寫也就過了。
蔣晦并不否認這與生俱來的權力壓迫,因為歷朝歷代既是如此,未來也不會有變化。
“只要是人,只要是一群人,蕓蕓眾生,最終都會如此。”
“除非你一直在意是其中對錯?!?br />
對錯?
跟皇親貴胄談對錯嗎?
真有對錯,而且是可以追究的對錯,那她這些年對當年滅門舊案隱忍不發(fā),就是最大的不孝。
言似卿不知是這位世子爺在嘲諷戲弄自己,還是....反正她被逗笑了。
既是無奈的笑,也是知情聰慧的莞爾一笑。
意氣者,當屬少年熱血時,當屬無知無畏時。
知道越多,年紀越長,知事故而事故,瞻前顧后,寂靜無聲。
她知道自己沒那份心氣了。
所以才覺得好笑。
笑意又很快淡了。
因為蔣晦盯著她。
“殿下,家國之事哪里有什么對錯,我們小老百姓也得仰仗朝廷治下,邊防國度保安泰日子,再談經濟民生?!?br />
“民女不在意這個。”
蔣晦:“那很好,所以人人向上,爭名逐利也沒什么不好,你覺得呢?”
言似卿感覺這人好像在層層遞進,在蠱惑她什么似的。
在說服她?不至于吧,他一句話,她根本抗拒不了。
“殿下所言甚是,農家耕作,勤懇努力,商家經營,多方盈利供需,稅收財政予國朝邊疆,經濟文化科舉都是上等事,功名利祿全在其中,也都是好事,人人努力,家國強大,本該如此?!?br />
她滴水不漏,將他刻意針對她個人的引導全面解釋,倒是成了大道理。
而且是經國治世的大道理。
蔣晦也被驚訝了,不由越發(fā)仔細看她。
對視須臾,言似卿別開眼,站在明紅色涼亭柱子邊上,燈盞晃光,顯她面容脖頸的膚色越發(fā)雪白。
雨后的涼意上來了。
蔣晦目光掃過她的單薄裙布,也別開眼,一本正經:“言姑娘所言,也甚是?!?br />
“所以,如果能有更好的功名利祿,可予你對抗今夜強權的壓迫,讓你有更多的權力人脈去保全自己,甚至別人,你為何不選?”
“明知道理而不為,難道不是一種懶惰嗎?”
言似卿:“.....”
她早提防對方用心了,猜測這人這番鋪墊是為了進一步掌控自己,若是逼迫她,多多少少會有權衡跟反抗,但若以利益蠱惑,那她會更配合,更在他掌握中。
微低頭,言似卿柔和了聲調,“殿下,我只是一介平民,而且還是女子之身,您既知歷史如此,人心如此,也一定知道我們女子的艱難,功名之路未曾有,便是一般的商賈經濟,一般女子都會被指摘名聲,前面那些事您也看見了,我一介寡婦,多為人挑剔,事事都得顧全所有,背后還有一大家子,并不如殿下您生來為男兒,能行千里路?!?br />
她也算是真誠說理,一番解釋,妄圖示弱,好讓對方放自己一馬。
畢竟從前面窺見此人多少還算禮遇女子長輩,可見內在有教養(yǎng),并非一般跋扈權貴,于是從這方面入手。
結果。
蔣晦:“你跟沈藏玉感情真好?!?br />
語氣忽然就冷了。
言似卿:“?”
這人怎么所言所思如此跳亂,讓她摸不著頭腦。
言似卿斂下眼色,“夫君確實待我很好,沈家上下尤其是祖母待我也好?!?br />
蔣晦:“.....”
悶了悶,亭子里安靜了許多。
過了一會。
蔣晦:“他們對你好是他們的事,但你能遇到更多對你好的人,是你的本事?!?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