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墻之上，寒風(fēng)掠過垛口，發(fā)出嗚嗚的聲響，像極了某種古老的塤樂。

  我與那灰襖老者的對視，只在電光石火之間。

  我迅速移開目光，臉上堆起游客式的、略帶懵懂的贊嘆，仿佛完全被那高亢悲涼的秦腔吸引，還故意跟著旁邊的大爺大媽們瞎哼哼了兩句，腳底下不著痕跡地往人群里挪了挪。

  心臟卻在胸腔里敲著密集的鼓點(diǎn)，比那板胡鑼鼓還要急促。

  那老頭的眼神，太邪性了。平靜底下是死水般的冰冷和漠然，看人不像看活物，倒像是看一塊石頭，或者……一具待處理的材料。

  他絕對發(fā)現(xiàn)我了。雖然我反應(yīng)夠快，裝得也挺像那么回事，但那種級別的高手，對氣息和目光的敏感程度超乎想象。我剛才那一下專注的凝視，在他感知里恐怕就跟黑夜里的手電筒一樣顯眼。

  不能待在這了。

  我一邊假裝陶醉于秦腔，一邊用眼角的余光留意著老頭的動靜。他果然沒有再閉目養(yǎng)神，那雙渾濁的眼睛已經(jīng)完全睜開，看似隨意地掃視著周圍的人群，但我知道，他的主要注意力肯定鎖定在我這片區(qū)域。

  得撤！

  趁著一段唱腔結(jié)束，觀眾轟然叫好的當(dāng)口，我矮下身子，迅速擠出人群，沿著城墻的馬道快步向下走去。腳步不疾不徐，避免引起懷疑，但每一步都恨不得跨出兩米遠(yuǎn)。

  直到走下城墻，重新匯入南門里喧鬧的人流車流中，我才稍微松了口氣，但后背的寒意仍未散去。那種被毒蛇盯上的感覺，如影隨形。

  我沒敢直接回酒店，也沒再去窺探那個幽府據(jù)點(diǎn)小院。打草驚蛇了，對方肯定加強(qiáng)了戒備，再去就是自投羅網(wǎng)。

  我在錯綜復(fù)雜的巷弄里漫無目的地穿行，借助熙攘的人群掩蓋自己的行蹤，同時大腦飛速運(yùn)轉(zhuǎn)。

  幽府的人在這里，而且有個棘手的老怪物。他們顯然也在打始皇陵和天字盒的主意，甚至可能已經(jīng)進(jìn)行過某種程度的試探或破壞，這才引發(fā)了地底能量的不穩(wěn)定和那些工匠怨靈的異動。

  那個老頭用詭異指節(jié)敲擊地面散發(fā)出的陰冷能量，是在做什么？喂養(yǎng)？溝通？還是……腐蝕？

  我必須搞清楚他們的目的和進(jìn)度。硬剛肯定不明智，那老頭給我的壓迫感，比之前在紫荊關(guān)遇到的偃師只強(qiáng)不弱。

  需要信息。更多、更關(guān)鍵的信息。

  不知不覺，我拐進(jìn)了一條更加偏僻的老巷。這里的房子大多低矮破舊，墻面斑駁，透著年久失修的頹敗感。行人稀少，與不遠(yuǎn)處主干道的喧囂恍若兩個世界。

  突然，我體內(nèi)那枚一直較為安靜的【地厚】玉符（江西）輕輕震顫了一下，傳遞出一絲微弱的、帶著厭惡情緒的波動。

  有情況！

  我立刻停下腳步，屏息凝神，將感知提升到極致。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極其淡薄，但卻無法忽視的……腐臭味。

  不是垃圾堆的那種臭，而是更深層的、血肉輕微腐敗后混合著某種藥水的古怪氣味。這氣味讓我經(jīng)脈中那縷亮白的兵煞之氣都微微躁動起來，散發(fā)出凜冽的敵意。

  循著氣味來源，我的目光鎖定了前方巷子深處一個半開著門的破爛小院。

  那院門歪斜，門口堆著些雜物，看著像是廢棄已久。但那股腐臭和一絲若有若無的陰冷能量，正從門縫里絲絲縷縷地滲出來。

  幽府的另一個據(jù)點(diǎn)？還是……某個實(shí)驗(yàn)場所？

  我猶豫了一下。好奇心和對幽府的警惕壓過了風(fēng)險意識。我收斂全身氣息，如同貍貓般悄無聲息地貼近院墻，找到一個裂縫，小心翼翼地向內(nèi)窺視。

  院子不大，荒草叢生。里面的景象讓我胃里一陣翻騰！

  只見院中跪坐著一個人！或者說，一具類似人的東西！

  它穿著破爛的民工衣服，皮膚呈現(xiàn)出一種不自然的青灰色，僵硬如同皮革。它的動作極其緩慢而怪異，正用一把銹跡斑斑的鐵鍬，一下一下地挖掘著院子中央的土地，仿佛不知疲倦。它的眼神空洞無比，沒有一絲活人的光彩，只有嘴角掛著一點(diǎn)黏膩的、散發(fā)著惡臭的黑色涎水。

  而在它旁邊，赫然站著那個剛才在城墻下聽秦腔的灰襖老者——尸叟！

  他此刻正低著頭，用那泛著青黑色、指甲尖長的手指，在一張看起來像是某種動物皮革裁剪成的、巴掌大小的黑色皮影上飛快地刻畫著詭異的符文。

  每刻畫一筆，那挖掘的“人”動作就稍微流暢一分，但身上的死氣也更濃重一分。

  操！是尸傀！這老東西在煉制尸傀！而且是用活人煉的！看那民工打扮，很可能是他們擄來的無辜者！

  我心頭怒火騰地一下就燒起來了。幽府這幫雜碎，視人命如草芥，這種邪術(shù)都敢用！

  就在這時，那尸叟似乎完成了符文的刻畫。他猛地將那黑色皮影往那尸傀的后背一拍！

  嗤——！

  一聲輕微的、如同燒紅烙鐵燙在皮革上的聲音響起。那尸傀劇烈地顫抖了一下，發(fā)出一聲壓抑痛苦的嗬嗬聲，眼中竟短暫地恢復(fù)了一絲極度的恐懼和痛苦，隨即又迅速被空洞和死寂淹沒。它挖掘的動作陡然加快，鐵鍬揮舞，泥土飛濺，仿佛不知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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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它挖的那個坑里，隱隱有什么東西在散發(fā)著微弱的土黃色光芒，并伴隨著極其細(xì)微的、類似心跳的搏動！

  那是什么？地脈節(jié)點(diǎn)？還是……某種被埋藏的古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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