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
屋里,慕雪盈心里一動,抬眼,窗縫里深紫的影子一晃,雖然沒看見臉,但她知道,韓湛回來了。
半個時辰前他打發(fā)劉慶回來,告知自己吃了早飯后并沒有異樣,替她洗清嫌疑,只是沒想到他竟又親身回來了。公務(wù)繁忙之時,能抽出時間走這一趟,并不容易吧?
簾子動處,韓湛進門:“母親?!?br />
他沒有跟她打招呼,慕雪盈也沒有上前喊冤,低頭跪著,聽見他向黎氏道:“聽說母親身子不好,特地請了御前的王太醫(yī)為母親診治?!?br />
太醫(yī),還是御前的,那就是給皇帝瞧病的?黎氏怔了下,早晨她叫的大夫是常給她看病的一位,并不敢違拗她,她說吃了飯上吐下瀉,那人就順著她的口風說飯食不妥當,但這位可是太醫(yī),可不會看她的臉色行事。心里就有點怵,連忙去看吳鸞。
吳鸞也沒想到韓湛竟然請了太醫(yī),忙向黎氏使眼色安撫,柔聲道:“還是大哥哥想得周到,姨媽就請?zhí)t(yī)看看吧,有什么不舒服只管說?!?br />
黎氏到這時候騎虎難下,也只得硬著頭皮說道:“那就有勞王太醫(yī)?!?br />
屋里安靜下來,王太醫(yī)凝神診脈,慕雪盈安靜等著。
王太醫(yī)穿的是絳紅衣,品級絕不會低,韓湛既然請了他來,肯定也深知對方的醫(yī)術(shù)人品,絕不會任由黎氏信口雌黃。
一炷香后,王太醫(yī)診完了脈:“從脈象上看,老夫人有點受風,還有點肝火,這幾天是不是頭疼,夜里睡不好?”
“對,都是早上吃飯鬧的,”黎氏見他不提飯菜的事,忙道,“早上的飯菜有問題,害得我上吐下瀉難受到現(xiàn)在,頭疼得厲害?!?br />
“慚愧,在下才疏學(xué)淺,從脈象上沒看出腸胃受損的跡象,”王太醫(yī)委婉著,“可能是受風或者肝火旺盛導(dǎo)致的腸胃不適,或者是飯食不好消化,老夫人早晨吃了什么?”
“鹿肉跟豬肉餡的餛飩,菜煎餅,里頭有胡蘿卜、卷心菜、小瓜、香蔥、雞蛋,還吃了幾口瑤柱蛋羹?!崩枋侠卫斡浀茫徽f起來,不覺又咽了口唾沫。
“這些東西性平溫和,又容易消化,正適合老年人?!蓖跆t(yī)思忖著,看向韓湛,“指揮使早晨吃的和老夫人一樣?”
“是,我未覺不適,”韓湛伸手扶起慕雪盈,“我夫人也吃了,也未有不適?!?br />
他的手很暖,掌心有繭子,硬硬的,這感覺跟平時她主動握他時全不一樣,慕雪盈有些不適應(yīng)。他很快松開了。
這一瞬很短,吳鸞卻看到了,心里一跳。他竟當著這么多人,親手扶她?可他從前,是絕不許女人近身的。心里酸澀到了極點,指甲掐著手心,一陣銳疼。
“那就不是飯菜的緣故,應(yīng)當是老夫人受了風,脾胃敏感,”王太醫(yī)將一切都看在眼里,深知不能再深究,笑道,“不妨事的,我開幾劑藥老夫人吃吃看,過兩天就好了?!?br />
不是飯菜的緣故。慕雪盈微微抬頭,有這句話,有韓湛親手扶她起來,親身回來為她辯白,這件事從此是非分明,今后黎氏再要找事,也要掂量掂量后果才行。
吳鸞抿著唇不敢辯駁,又是憤怒又是疑惑,為什么,她到底有什么好,為什么韓湛一再對她另眼相看?
唯獨黎氏怎么都不能甘心,嚷嚷著向王太醫(yī)說道:“怎么不是飯菜的緣故?我吃了飯就吐了,不行,你再好好看看!”
“母親,王太醫(yī)說了,不是飯菜的緣故?!表n湛沉聲道,“王太醫(yī)久在御前,陛下也親口夸贊過醫(yī)術(shù)高明?!?br />
黎氏看見他眉間一閃即逝的威壓,便是再愚鈍,也聽明白了他話里的意思,王太醫(yī)的醫(yī)術(shù)是皇帝贊許的,質(zhì)疑王太醫(yī),就是質(zhì)疑皇帝。這不孝子,為了那個掃把星,竟敢拿皇帝壓她!心里一陣氣苦,到底又不敢再說什么,只憤憤地瞪著他。
韓湛神色平靜,只當做沒看見。
慕雪盈低著頭,手上仿佛還殘留著他方才掌握的溫度,讓人心尖上熱熱的,模糊著說不清楚是什么滋味,眼看王太醫(yī)提筆開方,連忙定定神,輕聲問道:“請教王太醫(yī),太太脾胃敏感的話,今后的飲食可有禁忌?”
“吃得清淡些,容易消化的,還要能滋養(yǎng)脾胃,”王太醫(yī)看了眼韓湛,他沒有阻止,甚至還不動聲色向慕雪盈身邊站了站,顯然和夫人是一個立場,王太醫(yī)心里有了數(shù),“夫人還有什么疑問,但說無妨?!?br />
“別的沒什么,只是想請?zhí)t(yī)開幾個食補的方子,”慕雪盈含笑說道,“有太醫(yī)指點著,以后太太該吃什么不該吃什么,我們做晚輩的心里也好有數(shù)?!?br />
“夫人想得周到,”王太醫(yī)贊同,“這樣,我將食補的方子一并寫在藥方后面,老夫人可以照著方子試試?!?br />
他很快寫好了,慕雪盈看過一遍,雙手奉給韓湛,韓湛抬眼看過:“就照這個來?!?br />
吳鸞死死掐著手心,皮都快掐破了。太醫(yī)開的方子,韓湛看過后定下的執(zhí)行,以后若是再有事,也不會找到她頭上,好狡猾的慕雪盈!
“衙門還有事,我得趕回去?!表n湛向黎氏行了一禮,“兒子告退。”
轉(zhuǎn)身離開,身后腳步輕盈,慕雪盈跟出來相送,韓湛低眼,她正抬眼,長睫毛顫了兩下,清亮的眸光里帶著微微的朦朧:“多謝夫君。”
心里某處隨著她的睫毛一道顫了顫,韓湛轉(zhuǎn)開目光。這些天她聰慧隱忍,行事妥當,她兢兢業(yè)業(yè)做好了他的妻子,韓家的冢婦,那么他自然不會任由那些人誣賴她。邁步下階:“無妨。”
“太太病得嚴重,家里的事也不好再勞煩她老人家,咱們院里的管事已經(jīng)空缺了許多天,我這就請示老太太,接錢媽媽回來。”慕雪盈跟著送下臺階,“這幾天我得寸步不離地服侍太太,院里若是照顧不周,還請夫君多擔待?!?br />
這幾天一直在找機會接錢媽媽回來,本來想著趕在冬至的時候提,如今黎氏這一“病”,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