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不如等方便時,私下里說她。嘆口氣:“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提這事?!?br />
他邁步往西府去,吳鸞松一口氣。
真要是讓韓愿當著韓湛的面鬧起來,先前的籌劃就都白費了。
每次提起慕雪盈,韓愿總要生氣,從前倒還罷了,慕雪盈是他的未婚妻子,出了差錯他自然得管,但現(xiàn)在慕雪盈已經(jīng)嫁了韓湛,就算要管教,也該是韓湛出頭,他怎么還這么沉不住氣。
韓愿來到韓老太太院里時,抬頭,先看見慕雪盈的影子映在窗紙上,手里拿著執(zhí)壺,正在添酒。
這一幕似曾相識,是在哪里見過呢?
屋里,晚飯擺好,慕雪盈依次為眾人斟了酒,到韓湛時輕聲叮囑:“夫君少喝點,這個酒后勁兒大?!?br />
黃酒,熱過后散發(fā)著淡淡的甜味,她纖長的手指握著白瓷盞向他面前放下,韓湛看見她修成橢圓的指甲,沒有染鳳仙花,干凈整齊,根部一個清晰白凈的月牙。
身后有動靜,韓愿來了:“大哥?!?br />
絲絨軟簾慢慢落下,韓愿快步上前,余光瞥見慕雪盈握在手里的白瓷執(zhí)壺。他想起來了,在丹城那年夏天她做了果子露,葡萄和梅子做的,甜中微酸,在井水里冰了幾個時辰,喝一口沁涼入脾,她拿一個白瓷執(zhí)壺給他倒,他貪涼又貪嘴,一碗接著一碗,喝光了整整一壺。
果子露只稍稍有點酒勁兒,成年人幾乎不會覺察,但他那時候太小,從沒喝過酒,那一壺果子露讓他睡了大半個下午,醒來時蓋著薄被躺在葡萄架底下,她拿濕毛巾給他敷額頭,他困、恍惚,半閉著眼,握著她的手喚姐姐。
一晃這么多年過去了。怎么會突然想起這件事。
“愿哥兒來了,”韓老太太笑著,“難得你們哥倆來得齊全,坐下一起吃吧?!?br />
侍婢連忙添碗筷,慕雪盈原是站著服侍的,順手便接過來擺好,韓愿默默坐下,驀地又想到從前在她家吃過幾次飯,慕家人口簡單慕泓又不愛排場,差不多的事情都是慕雪盈親自張羅,像這樣替他擺碗筷,從前也曾有過。
近來每次見她總是氣惱煩躁,恥于與她相提并論,此時想著往事,不知不覺,將來時的怒氣消減了大半。
“喝點吧,”手邊多了個白瓷酒盞,卻是韓湛為他斟了一盞酒,“天冷,這個能擋寒氣?!?br />
韓愿連忙站起:“多謝大哥?!?br />
“你們瞧瞧,他們兄弟倆從小就好,長大了越發(fā)兄友弟恭起來了,”韓老太太笑著說道。這是韓湛成親之后,夫妻倆第一次與韓愿共處,她原本還有些擔心場面尷尬,但兄弟兩個并沒有因此生出芥蒂,慕雪盈也算乖覺,根本就不往跟前湊,只站在她身后布菜遞箸,韓老太太放下心來,“很好?!?br />
“可不是么,難得他們兄弟倆情分又好,又都是人尖子,”蔣氏笑著湊趣,“誰人提起來不夸咱們韓府一個武曲星一個文曲星,都是京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少年郎呢!”
韓愿舉杯抿一口,甜而渾厚的酒味。從小他就跟韓湛親密,后來家里出事,韓湛放棄舉業(yè)跟著韓老太爺去了北境,風雨飄搖中撐起這個家,他很清楚自己能安穩(wěn)讀書做韓二公子,全是韓湛的犧牲。大哥樣樣都好,是他自幼仰望的高山——可惜,卻被他連累,娶了慕雪盈。
一頓飯吃完也快到戌時,韓老太太上了年紀睡得早,兄弟倆不敢多留,告退出來。
出了西府到夾墻底下,韓湛抬眼,看見墻邊高樹上幾個模糊的影子,是黃蔚的人。方才他交代過黃蔚,一要查清那些窺伺之人的來歷,二要加強守衛(wèi),確保府中安全。
“夫君,”慕雪盈快走幾步跟上來,取出袖中的風帽,“剛吃過酒不能受風,戴上這個吧?!?br />
她抖開風帽想為他戴,韓湛抬手止?。骸安槐??!?br />
幾步路而已,他何至于嬌嫩到這個程度。
身后,韓愿停住步子,皺眉看著。
吃飯時慕雪盈并沒有落座,一直在邊上布菜斟酒,有韓老太太和蔣氏在,她做晚輩小心服侍也是應該,不過他留神看著,慕雪盈最關切的,是韓湛。
飯剛吃完,立刻就添,目光看到哪個菜,她立刻就去夾,眼下,又帶著風帽關切他會不會受風。她倒是身段靈活,這才幾天,就對韓湛如此殷勤。
“還是戴上吧,”慕雪盈堅持著,“天冷,黃酒容易發(fā)散,夫君又出了點汗,千萬馬虎不得。”
她知道他并不喜歡她太親近,但他也不是全然攻破不得,這些天一點點浸潤,她能感覺到他對自己,已經(jīng)不像開始那么生硬。
韓湛還是推開了,邁步向前:“無妨?!?br />
慕雪盈也只得跟上,帶著笑柔聲道:“那么夫君回去喝點蜜水吧,可以解酒?!?br />
他們并肩走著,燈籠光從前面映照,他倆的影子拖得長長的,交疊向后,韓愿皺著眉頭站著。
眼前不覺又浮現(xiàn)出那個夏日午后,茵茵的葡萄架,沁涼的果子露,她那時候,怎么不給他蜜水。
韓湛走出去幾步,發(fā)覺韓愿沒跟上來,隨口喚了聲:“二弟。”
半晌沒聽見回話,回頭,淡淡的月亮光底下,韓愿站在原地,怔怔望著前面。
韓湛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慕雪盈低著頭,正疊著風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