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解了禁，一切隨之恢復正常。東宮屬官們不禁松了口氣，這一回合看似是太子受罰禁足，但其實落了下風的是信王。

  而太子在御前的那番慷慨進言，非但沒有令她丟了顏面，反倒還贏得了一眾言官的贊譽。

  御史徐楨因此特地求見了太子，又是認錯又是謝恩，臨走前還順道彈劾了一下蘭懷恩。

  他倒也不是時時刻刻都針對蘭懷恩，只是正巧碰上個機會，加之蘭懷恩才將太子得罪，奸宦又添了一條罪名，若能早日為國除害，想必眾人皆是求之不得。

  晏朝聞言卻道：“他在東宮所犯之罪，本宮已按宮規(guī)處置。況陛下早有口諭，命他節(jié)后仍回御前當差?！?br />
  徐楨不免怏怏，只得作罷。

  在他心里，蘭懷恩作惡多端，禍亂朝綱，是媚主奸宦，合該人人得而誅之?？善@人蒙蔽天子，猖狂了這么些年?；实燮珜櫵蟪紓円稽c辦法都沒有。

  因東宮禁足當時在朝中引起一場不小的風波，眼下終于塵埃落定，許多官員敏銳地體悟到其中意味，少不得得做出個表態(tài)。

  信王自然也察覺出這些波動，意識到自己此刻應該有個態(tài)度?？v使心下有萬般不滿，至少面上得滿含誠摯。

  他擺足了負荊請罪的姿態(tài)，并不怕太子會如何難為他，畢竟有皇帝明里暗里偏袒著。至于面子，怕是太子丟的比他大。

  晏朝面不改色地聽完他的賠罪，平淡道：“此事不過是本宮與父皇政見不同起的矛盾，錯在本宮失言失禮。四哥若心中有愧，當去向父皇謝罪?！?br />
  信王道是：“之前已向父皇請過罪了。只是因我思慮欠妥，牽連六弟受了這樣大的委屈，實在過意不去。先前是六弟禁著足，一直未能當面致歉，故而今日才來，亦備了賠禮略表歉意?！?br />
  “四哥見外?！?br />
  信王命人將禮呈上來，當著她的面打開匣子：“這秘制金瘡藥，其中一味是取剡州五色龍骨入藥，極為珍稀，對生肌斂瘡有奇效，比太醫(yī)院的都要好些。之前便想給六弟送來，無奈被東宮內侍攔住了，到現(xiàn)在才有機會補上。我想著，六弟眼下是已經(jīng)痊愈，但這好東西放著也不礙事，指不定哪一天就派上用場了呢?！?br />
  “還有幾錠徽墨。聽聞六弟喜愛丹青，這桐油煉煙入墨，墨色黑亮且經(jīng)久不退，最適宜作畫了。”

  “禮雖輕薄，還望六弟勿要嫌棄才是?！?br />
  晏朝目光在瓷瓶上一掠，暗自將心頭那股沖動的怒意壓下去，點頭輕道：“四哥有心了?！?br />
  信王和緩一笑，正要告辭，卻聽她又續(xù)了一句：“只是不知四哥從何聽得？我并不愛丹青?！?br />
  .

  信王離去，小九奉命將禮收起來，不免抱怨幾句：“又是送藥又是送墨，信王分明存心來嘲諷殿下的……”

  梁祿擰眉正要斥他，晏朝已先出聲：“心里知道就行了，何必說出來，禍從口出?！庇謫枺骸氨緦m禁足期間，是你攔的信王？”

  她身邊的內侍，除卻梁祿便是小九身份最高，梁祿可向來不這么意氣用事。

  小九心頭一緊，求助地看了眼梁祿，低頭跪下解釋：“殿下恕罪。當時您還在病中，信王的人就幸災樂禍前來送藥，除卻金瘡藥，還有什么養(yǎng)顏的粉，特意提到能讓殿下臉上不留疤痕……奴婢實在氣不過，又怕您動怒傷身，便私自做主，將人趕出去了，卻沒想到信王今日竟還會以此羞辱殿下……”

  他起初還有幾分理直氣壯，到后來聲音低下去，已是羞愧難當，老老實實認錯：“奴婢知道錯了。”

  晏朝默了默，只警告他：“下不為例，以后再不許擅自做主?！?br />
  小九喏喏謝恩。

  晏朝繼而吩咐：“你去將那幾錠徽墨送去沈家，賞予沈微，他擅長丹青?！?br />
  梁祿微微蹙額：“殿下，這要傳到信王耳朵里……”

  “他既然贈給本宮了，無論如何處置也與他無關。墨是好墨，不能浪費?！标坛撌终庾撸鲇只仡^：“梁祿，你將金瘡藥拿給馮太醫(yī)瞧瞧，沒什么問題的話，就賜給蘭懷恩罷。他節(jié)后回御前，傷好得不利索，也不好當差?！?br />
  梁祿見她已出了門，張了張嘴，沒來得及說什么。

  .

  段綬將查到的東西呈上去。晏朝大致一看，不由得蹙眉：他知道蘭懷恩之前慘，但沒想到慘成那樣。

  內容太多且繁雜，她僅翻了幾頁便暫且合上，預備得空了再細看。眼睛卻無意間瞥到了幾行字，目光滯了滯。

  徐孚竟然是其妻馮氏毒殺的？

  京中確實曾流傳徐孚乃中毒而死，那樁案子甚至當年還告上了衙門。

  馮氏指證是蘭懷恩暗殺，經(jīng)過查證后也的確有證據(jù)指向蘭懷恩，但最后竟因證據(jù)不足不了了之。所有人都覺得蘭懷恩動機明確，并猜測所謂的證據(jù)不足是因為蘭懷恩私下買通了官員。

  但據(jù)段綬所查，是馮氏毒殺徐孚后，企圖以此栽贓蘭懷恩，然而由于最終或有證據(jù)指向馮氏自己，她心虛不已，才被迫撤了狀子，走通關系按下這件事。

  這么多年過去了，蘭懷恩還是背著弒父的嫌疑，這臟水到現(xiàn)在都沒洗清。

  只不過隨著他的惡行累加，這條罪名已經(jīng)不算什么了。

  晏朝皺眉，一家子果然沒一個省事的。

  段綬稟起另一件事：“自殿下禁足以來，計維賢同信王私下聯(lián)系少了許多?！?br />
  晏朝轉身將那疊密報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