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畏火退后,李治良捂鼻顯懼
李治良被雷淞然拽了一把,總算沒順著臺階滾下去。他趴在地上喘氣,手還死死摳著石縫。頭頂?shù)臒犸L(fēng)一陣陣撲下來,像有人拿燒紅的鐵皮扇子往臉上拍。
隊伍重新動了。王皓在前頭帶路,腳步沉穩(wěn)。史策走在中間,羅盤拿在手里,指針轉(zhuǎn)得不厲害了。張馳落后半步,時不時回頭看看有沒有人掉隊。
李治良撐著地想站起來,膝蓋一軟又跪了回去。他低頭看自己的手,抖得不像自己的。
“走啊。”雷淞然在他旁邊蹲下,“剛才是我拉你才摔的,你要怪就怪我。”
李治良搖頭。他不是怪誰。他就是不想往前走了。
前面的空氣變了。不再是單純的熱,而是帶著一股焦糊味,像是木頭燒到一半又被悶住的那種嗆。他的喉嚨開始發(fā)緊,呼吸越來越短。他抬手捂住鼻子,可那味道還是鉆進來,直沖腦門。
他記得小時候村里的草垛起火。那天他放完羊回村,遠遠看見黃煙冒得老高。他跑過去的時候火已經(jīng)封了路,幾個大人喊他別靠近,可他聽見里面有小羊叫。他沖進去找,沒找到羊,反倒被塌下來的橫梁壓住腿。他在里面待了半日,靠著一個破陶罐存的雨水活下來。出來以后頭發(fā)少了半邊,夜里睡覺總夢見火舌舔腳心。
現(xiàn)在這味道,和那時候一模一樣。
他停下腳步。
隊伍還在往前走。沒人發(fā)現(xiàn)他掉了隊。他看著前面人的背影,在搖晃的火光里忽大忽小。他想喊,嗓子卻像被什么堵住了。
任全生走在最前頭,忽然轉(zhuǎn)身。他看了眼李治良的位置,皺眉,原路折回來。
“怎么了?”他問。
李治良沒說話。他只是站著,手還捂著口鼻,額頭全是冷汗。
任全生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他臉上的表情,明白了。
“怕火?”他問。
李治良點頭。
“正常?!比稳f,“我第一回來這兒,走到這兒直接坐地上不起來了。我還尿褲子了,真事?!?br />
李治良抬頭看他。
“你不信?”任全生撩起褲腿,露出小腿上一道舊疤,“那時候慌神,踩進炭灰里,燙出泡來,走路像瘸驢。疼了三個月?!?br />
他說完,拍拍李治良肩膀:“火不怕人。它只認一個理——你越怕,它越往前湊。你站這兒不動,它就覺得你認命了,立馬就能把你吞了?!?br />
李治良咽了口唾沫。
“你看我。”任全生指著自己左耳,“這只耳朵,是在衡陽一個墓里丟的。那時候也是有火道,我沒經(jīng)驗,沖太快,機關(guān)炸了,碎片削過來,當(dāng)場就沒了。血嘩嘩流,我以為我要死了。結(jié)果呢?活下來了,還多長了個記性?!?br />
他頓了頓:“你現(xiàn)在要是回頭,沒人攔你。但你要知道,回頭容易,再來一次難。你要是真不想進,我現(xiàn)在就帶你出去。”
李治良搖頭。
“那你就得往前走?!比稳曇舻土诵?,“一步也別停。眼睛別亂看,盯著前面那個人的腳后跟。別想火,別想煙,別想以前的事。就想一件事——我的腳要落地,下一腳還要落地。就這么走?!?br />
李治良慢慢放下捂著鼻子的手。
空氣還是燙的,味道還是嗆的。但他吸了一口氣。這一口下去,肺里像被針扎,咳了兩聲,眼淚都出來了。
“再吸一口?!比稳f,“這次慢點?!?br />
他照做了。這一次沒那么難受。
“能走嗎?”任全生問。
李治良點頭。
“那就走?!比稳D(zhuǎn)身,“跟緊我。”
李治良邁步。第一步有點飄,第二步穩(wěn)了些。他的手一直抓著背囊的帶子,攥得指節(jié)發(fā)白。
兩人一前一后往前走。任全生放慢了腳步,讓他能看清每一步落點。地面越來越熱,鞋底踩上去有輕微的吱聲,像是膠皮在融化。
前方隊伍已經(jīng)快走到一段平路。王皓停下等他們。沒人說話,也沒人問為什么走得這么慢。
李治良經(jīng)過一處裂縫時,底下紅光猛地一閃,照得他臉通紅。他腳步一頓,身體本能往后縮。
“別看?!比稳f,“看我后腦勺就行?!?br />
他照做了。只盯著前面那顆花白的腦袋,一步一步往前挪。
走過那段裂縫區(qū),空氣稍微好了一點。焦味淡了些,熱浪也沒那么猛。他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一口氣走了十幾步?jīng)]停。
雷淞然從旁邊探頭:“哎,你還活著呢?”
李治良瞪他一眼。
“我就說你能行?!崩卒寥贿肿煨?,“剛才我還跟我哥說,他要真走不動,我背他?!?br />
“你背不動?!崩钪瘟颊f。
“試試唄?!崩卒寥蛔鲃菀?,“來,上!”
“滾?!崩钪瘟继_踢他小腿。
雷淞然跳開,笑了兩聲,往前跑了。
李治良繼續(xù)走。他的呼吸還是有點急,但不再捂鼻子了。手心出汗,但他沒去擦。他知道只要一抬手,可能又會控制不住退縮。
任全生回頭看了他一眼,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