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淞然站在原地，低頭看著光腳踩在碎石上。他彎腰想摸襪子，可手指剛碰到腳踝，巷口就傳來一聲槍響。

  子彈打在他身后的墻上，碎磚濺到他臉上。

  “還愣著！”蔣龍一把拽他起來，“命比襪子金貴！”

  隊伍往前沖，腳步聲亂成一團。雷淞然一瘸一拐，疼得齜牙咧嘴。張馳在前面開路，背上的靠旗被風(fēng)掀得嘩啦響。李治良被蔣龍背著跑，喘得像破風(fēng)箱。史策架著王皓，王皓的左肩全是血，順著胳膊往下滴。

  他們剛翻進這院子，敵人就跟到了墻頭。

  三名黑制服兵端著槍跳下來，動作干脆。一人直接趴在地上架槍，瞄準(zhǔn)巷子出口。另外兩人左右包抄，嘴里喊著：“別跑！抓住一個算一個！”

  蔣龍把李治良往柴堆后面一塞，轉(zhuǎn)身就往回沖。

  “你干啥！”雷淞然喊。

  沒人回答他。

  蔣龍沖到晾衣竿前，腳尖一點，整個人騰空而起。他在空中翻了個跟頭，衣服下擺掃過竹竿，帶落幾件濕衣服。三顆子彈貼著他后背飛過去，打在對面墻上。

  他落地沒停，順勢滾進角落的柴堆里。

  追兵愣了一秒。這種翻法他們沒見過——不像練家子，倒像是戲臺上的武生。

  可沒等他們反應(yīng)過來，蔣龍已經(jīng)從柴堆里竄出來。他左手抄起半截扁擔(dān)，右手猛地扯下腰間紅腰帶，手腕一抖，腰帶像鞭子一樣甩出去。

  “啪”一聲，正纏住最前面那人的槍管。

  蔣龍用力一拽，那人往前撲，腳下一滑摔了個狗啃泥。蔣龍沖上去，扁擔(dān)橫著掃過去，敲在他脖子上。那人眼睛一翻，直接昏了。

  第二個兵舉槍要刺，槍尖剛動，蔣龍已經(jīng)矮身沖到他面前。

  他蹲下身子，膝蓋貼地，整個人像貼著地面滑過來。這是《三岔口》里的矮子步，練了十年才敢在臺上用?，F(xiàn)在他用它躲槍尖，繞到那人側(cè)邊，抬腿就是一腳，踢在膝窩。

  那人跪倒在地。

  蔣龍肘部下沉，砸在他后頸。那人晃了兩下，趴下了。

  第三個兵站在原地沒動，槍口微微發(fā)抖。

  蔣龍看了他一眼，突然咧嘴笑了。他把扁擔(dān)往地上一插，雙手叉腰：“還有你一個，上不上？”

  那人沒說話，慢慢往后退。

  蔣龍不追，反而往前走了一步。

  那人轉(zhuǎn)身就跑。

  “慫貨?！笔Y龍罵了一句，回頭抓起地上的步槍，掄圓了胳膊往巷口扔，“張馳！接著！”

  張馳聽見動靜，回頭伸手一撈，穩(wěn)穩(wěn)接住槍。

  他扭頭對史策說：“快走！有人斷后了！”

  隊伍重新啟動。雷淞然咬牙往前挪，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李治良從柴堆后探出頭，看見滿地躺著的兵，嘴巴張得老大。

  “蔣龍……真行啊……”他喃喃道。

  蔣龍沒理他，轉(zhuǎn)身就往巷子口跑。

  他剛沖出幾步，就聽見更多腳步聲從外面涌來。至少五六個兵，正在往這邊壓。

  他知道不能再打了。

  他回頭看了一眼倒地的三個兵，又看了一眼還在冒煙的槍口，心里算了下時間。這些人不會馬上爬起來，但后面來的肯定更狠。

  他拔腿就追隊伍。

  巷子里光線昏暗，兩邊是老宅外墻，頭頂只有一線天。地上濕漉漉的，昨夜下雨留下的積水還沒干。他的布鞋踩進去，發(fā)出啪嗒啪嗒的聲音。

  前方傳來雷淞然的叫聲：“等等我！腳太疼了！”

  張馳回頭瞪他：“疼也得走！”

  “我不是不想走……我是真走不動……”雷淞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抱著腳揉，“剛才那一跤，整條腿都不是我的了?！?br />
  蔣龍趕上來，二話不說，彎腰把他扛上肩。

  “哎哎哎！我自己能走！”雷淞然掙扎。

  “閉嘴?！笔Y龍喘著氣，“再吵把你丟糞坑里?！?br />
  他扛著人往前沖，速度居然沒慢多少。

  李治良看著他背影，小聲問：“哥……蔣龍是不是餓了好幾天？怎么還有勁兒？”

  “他平時吃得多?！笔凡叻鲋躔Z氣平靜，“一頓六碗飯，你說有沒有勁兒。”

  “可我也能吃……”

  “你能翻跟頭嗎？你能一扁擔(dān)放倒三個兵嗎？”史策瞥他一眼，“別拿吃飯當(dāng)本事，那是豬的優(yōu)點?！?br />
  李治良不吭聲了。

  王皓走在最后，臉色發(fā)白。他右手機械地按著左肩傷口，血還是不斷往外滲。他一句話沒說，但從翻墻到現(xiàn)在，腳步一直沒停。

  蔣龍扛著雷淞然，眼看就要追上張馳。

  張馳回頭看了他一眼，點點頭：“行啊你，藏得夠深。”

  “以前唱戲的?！笔Y龍放下雷淞然，“那時候天天翻，翻多了就習(xí)慣了?！?br />
  “那你現(xiàn)在咋不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