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亮，王皓就醒了。

  他沒睡踏實，腦子里全是老頭那句話——“鑰匙不在地下，在天上?！?br />
  這話不通，可又不能不信。

  李治良和雷淞然已經(jīng)在門口等著了，一個抱著包袱，一個嘴里嚼著半塊餅。

  “哥，咱真去?。俊崩钪瘟紗?。

  “不去你帶干糧干啥？”雷淞然把餅渣拍掉，“再說了，昨兒那老頭多神，耳朵比狗都靈，說能聽死人喘氣，你不害怕？”

  李治良瞪他：“那你咋還敢去？”

  “我這不是有你墊底嘛！”

  王皓沒理他們，往前走。

  南門外的老槐樹下，晨霧還沒散。

  任全生已經(jīng)到了，背著那把洛陽鏟，鏟頭用油布裹著，紅繩綁得整整齊齊。

  他站在樹根旁，一動不動，像塊石頭。

  “來了。”他開口。

  不是問，是說。

  王皓點頭：“我們準時。”

  “守時的人活得久?！崩项^解開紅繩，抽出鏟頭，插進土里。

  這動作干脆利落，鐵頭扎進地里，發(fā)出一聲悶響。

  他雙手握住長柄，慢慢旋轉(zhuǎn)，一圈、兩圈、三圈，再往上提。

  鏟子拔出來時，帶出一段濕泥，顏色深褐，夾著黑灰。

  “看?！崩项^把泥拍在一塊石板上，“黃褐是表土，下面是封墓的夯層，三十年沒人動過?！?br />
  他捻起一點土，湊到鼻前聞了聞：“沒有翻動味，也沒尸臭。下面沒塌，門應(yīng)該還在?！?br />
  雷淞然湊過去：“就憑這？一把鏟子挖點土，就能知道有沒有墓？”

  “你覺得種地？”老頭瞥他一眼，“我靠這個活命的時候，你還在炕上尿褯子?！?br />
  李治良縮了下脖子。

  王皓蹲下，仔細看那團土。

  他伸手摳了摳，發(fā)現(xiàn)里面混著幾粒碎陶片，還有點燒過的木炭。

  “這上面有過建筑?！彼f。

  “守墓人的祠堂。”老頭點頭，“早燒光了。”

  史策這時摘了墨鏡，也蹲下來。

  她手指輕輕撥開泥土，忽然抬頭：“這土里有銅銹。”

  老頭笑了：“女先生不簡單。那是香爐腳，埋得太深，一般人聞不到?！?br />
  雷淞然不說話了。

  李治良盯著那把洛陽鏟，越看越覺得它不像工具，倒像條命。

  他小聲問：“您……真是靠這個，躲過火洞子的？”

  老頭看他一眼：“我沒躲過。我六個兄弟死了，就我活著回來。因為我聽得準，踩得穩(wěn)?！?br />
  他指著鏟頭，“這一鏟下去，不是為了挖寶，是為了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著回來?！?br />
  空氣一下子安靜。

  王皓站起來：“您說哪里有門？”

  老頭攤開手里的地圖，手指點在西南山坳的一處背陰坡：“這里。土層斷得整齊，風(fēng)向也對。要是我沒老糊涂，入口就在那兒?！?br />
  “咱們明天去？”

  “辰時出發(fā)?！崩项^收起地圖，“天亮走，日落前必須撤。火洞子的地火會竄，晚上進，就是送死?！?br />
  李治良咽了口唾沫。

  雷淞然突然咧嘴一笑：“那咱也弄把鏟子唄？以后專門挖財主祖墳，發(fā)大財！”

  話音未落，腦袋就被敲了一下。

  史策收回算盤：“再胡說，讓你第一個鉆進去探路?！?br />
  “我開玩笑的！”雷淞然捂頭，“再說了，我不怕鬼，我就怕塌方！”

  “塌方比鬼要命?！崩项^冷冷道，“我見過人被活埋，不是一下壓死，是一點點擠扁，骨頭一根根斷，最后只剩一口氣，喊不出來。”

  李治良臉白了。

  王皓接過洛陽鏟。

  他學(xué)老頭的樣子，把鏟頭插進旁邊一塊硬土，用力旋轉(zhuǎn)。

  泥土松動，鏟子深入，他感覺到底了。

  拔出來一看，帶出的土顏色淺，顆粒松。

  “這是新翻的?！彼f。

  “對?！崩项^點頭，“你爹當(dāng)年也是這樣試的。他膽子小，但心細，每一步都記?！?br />
  王皓低頭看那團土，忽然覺得手里這把鏟子沉了。

  它不是鐵，是命換來的。

  “我明天親自帶隊。”王皓說，“入口由我先探。”

  老頭看了他一眼：“你不怕死？”

  “怕?！蓖躔┱f，“但我得進去。”

  史策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