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王皓查圖,撤離路明
煤油燈重新亮了,火苗跳了一下,屋子里的影子跟著晃。王皓睜開眼,把煙斗從嘴里拿出來,輕輕放在桌上。
“別盯著門了。”他說,“都坐下。”
沒人動(dòng)。雷淞然還靠著墻,手搭在槍套上。李治良坐在角落,木箱抱在懷里,指頭摳著箱子邊。史策貼在窗框邊,耳朵對著外面。合文俊槍橫在胸前,張馳刀放在腿上,閉著眼。
王皓沒催,自己先坐到破桌子前,伸手從衣服夾層里摸出一張紙。紙很舊,邊緣卷著,上面畫著彎彎曲曲的線,還有幾個(gè)看不懂的符號。
他把地圖攤開,壓在煙斗底下,免得被風(fēng)吹走。
“這是我昨晚想出來的路?!彼f,“咱們不能等命令到了才動(dòng),得先把腳該往哪兒邁搞清楚?!?br />
雷淞然終于挪了步,一屁股坐在地上:“你說吧,往哪走?我早憋不住了。”
李治良也慢慢爬過來,蹲在桌子邊上,眼睛盯著地圖,但一個(gè)字也不認(rèn)得。
王皓用煙斗銅頭點(diǎn)了點(diǎn)圖上的紅線:“這條道,清末就沒人走了?,F(xiàn)在長滿了刺,但騾子能過。我查過縣志,它通巴東渡口,那邊有個(gè)熟人,能接應(yīng)我們。”
“熟人可靠嗎?”史策問。
“靠不靠譜我不知道?!蓖躔┱f,“但我欠他一條命。十年前他在江邊撈起我,那時(shí)候我還泡在水里半死不活。這種人,一般不會(huì)坑你。”
史策沒再問,掏出羅盤放在桌上,對了對方向。
王皓繼續(xù)說:“咱們要是走官道,肯定撞上佐藤的人。碼頭、城門、電報(bào)局,全被他們盯死了。德租界的地下管道也不安全,克勞斯那地方昨天就被狗叫驚過,說明有人踩過線?!?br />
“所以只能走野路?”合文俊抬頭。
“對。”王皓點(diǎn)頭,“第一段,出巷子左拐,繞火柴廠廢墟,沿排水溝走三百步。第二段,翻矮墻,進(jìn)亂葬崗后面的松林,找一棵歪脖子柏樹——樹皮剝了一半,像被雷劈過。第三段,順著坡下去到河灘,船會(huì)在那兒等?!?br />
“三百步是多遠(yuǎn)?”李治良小聲問。
“你走一步,我量過,大概七尺?!蓖躔┱f,“三百步就是兩千一百尺,差不多一里地。不快不慢走,十五分鐘能到?!?br />
李治良低頭數(shù)了數(shù)自己的鞋印,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那你呢?”雷淞然問,“你跟誰走?”
“我陪李治良走前頭?!蓖躔┱f,“他數(shù)步子,我聽著。你斷后,聽見不對勁就吹哨,兩短一長,明白嗎?”
“明白?!崩卒寥幻隹诖锏蔫F皮哨子,在手里轉(zhuǎn)了圈。
“史策拿羅盤定方向,風(fēng)向偏南,正好幫我們遮味?!蓖躔┛聪蛩?,“你走在中間,隨時(shí)調(diào)整路線。”
史策點(diǎn)點(diǎn)頭,把羅盤收進(jìn)懷里。
合文俊用槍桿在地上比劃:“松林那段最容易埋伏。樹密,視線差,敵人可以趴樹上打黑槍?!?br />
“我知道。”王皓說,“所以你和張馳一人一邊,掃兩邊林子。張馳用刀背敲樹,震落樹葉,看有沒有人藏上面。合文俊槍口壓低,專打小腿?!?br />
張馳抽出刀,在地上畫了個(gè)簡單的地形:“這兒,這兒,還有這兒,最容易卡人。得派人先探。”
“我去。”合文俊說,“槍比刀快?!?br />
“不行。”王皓搖頭,“你是火力手,不能當(dāng)探路的用。讓蔣龍去,他輕,翻墻像貓。”
“蔣龍不在?!崩卒寥惶嵝?。
王皓一頓,咬了下牙:“那就李木子。他趕車聽蹄聲都能分出幾匹馬,耳朵靈。”
“李木子也不在?!崩卒寥挥终f。
屋里靜了一下。
“操?!蓖躔┝R了一句,“全靠我自己記是吧?”
雷淞然咧嘴笑了:“你不是最會(huì)算嘛,龜兒子咧?!?br />
王皓瞪他一眼:“再喊一聲四川話,我把你塞排水溝里拖三百步?!?br />
雷淞然縮脖子:“我不說了還不行?!?br />
王皓揉了揉眉心,繼續(xù)講:“總之,進(jìn)了松林別停,也別回頭。聽見槍響就往前沖,別管是誰中彈。只要人沒死透,就拖著走。河灘見不到船,也不能散。等天黑再動(dòng)。”
“要是船沒來呢?”李治良問。
“那就游過去?!蓖躔┱f,“反正水不深,頂多淹到脖子?!?br />
李治良咽了口唾沫,沒再問。
史策忽然開口:“這標(biāo)記,像是楚國‘鬼門引’。”
“是?!蓖躔c(diǎn)頭,“古人修這條路,專躲兵災(zāi)?,F(xiàn)在我們也算逃難的百姓了?!?br />
“還挺有文化。”雷淞然嘟囔。
“你要不想聽,現(xiàn)在就可以走?!蓖躔┱f,“門口不鎖。”
雷淞然立刻閉嘴。
王皓把地圖折好,重新塞進(jìn)衣服里,拍了拍:“現(xiàn)在你們心里都有這條路了。哪怕走散,也知道終點(diǎn)在哪。”
李治良慢慢把木箱放下,把干糧包往上提了提,背正了。
雷淞然靠回墻角,閉上眼,嘴里小聲念叨:“左拐,三百步,翻墻,歪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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