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淞然睜開眼的時候，罐頭就擺在桌上。鐵皮盒子泛著光，蓋子上的拉環(huán)像個小耳朵。他坐起來，腦袋還有點沉，昨晚夢見忍者從床底下鉆出來，嚇得他一身汗。

  他盯著那罐頭看了兩秒，伸手碰了下?！斑@洋鐵疙瘩，也能吃？”他說著，眉頭皺成一團。

  龍傲天翻了個身，掃帚滾到地上他都沒管?！澳阏f啥？吃的？”他一下子睜眼，鼻子抽了兩下，“有味兒！肉味兒！”

  李治良還在床上躺著，木匣壓在胸口。他聽見動靜，慢慢抬頭，眼睛有點發(fā)直?！皠e亂碰……誰知道是不是毒藥?！?br />
  “毒藥還用鐵皮包？”雷淞然哼了一聲，已經(jīng)把罐頭拿了起來。冰涼的，沉甸甸的。他摳著拉環(huán)，試了兩下沒開，干脆用指甲狠掐進去，一扯——

  “滋啦”一聲，蓋子掀開一半。

  一股香味猛地沖出來。燉牛肉混著油香，熱乎乎地散開。帳篷里所有人鼻子都動了一下。

  “真肉！”龍傲天直接跳下床，光腳踩在地上，“我三個月沒聞過這味兒了！”

  王皓坐在床邊，手里摩挲著洛陽鏟的把手。他抬頭看了一眼，聲音低：“慢點。誰知道誰送的?！?br />
  史策靠在行軍床邊，墨鏡推到額頭上，正用布擦算盤?！把笕斯揞^里下毒，比子彈快?！彼f完，自己先伸了手，“給我看看。”

  雷淞然不理她，手指直接伸進罐頭里蘸了一下湯汁，舔了舔。

  他眼睛瞬間瞪圓。

  “我日！”他脫口而出，“這是神仙吃的吧！”

  話沒說完，他已經(jīng)掰開整塊牛肉塞嘴里，燙得直哈氣，嘴卻不松。嚼了兩下，喉嚨咕咚一聲咽下去，整個人抖了一下。

  “香！太香了！這肉爛得剛好，油都不膩！”

  龍傲天伸手就搶：“給我一口！就一口！”

  雷淞然一手護住罐頭，一手直接撕了塊肉塞進自己嘴里，腮幫子鼓得像倉鼠?！跋氲妹?！這是我先開的！”

  “你再不吃，我就把它倒溝里去?！笔凡呃渲?。

  雷淞然瞪她一眼，卻還是把罐頭往中間一放?！胺志头?！小氣巴拉的?！?br />
  王皓沒動。李治良也沒動。

  雷淞然看不過去，抓起一塊肉，硬往李治良嘴里塞?！皬堊?！嘗嘗！”

  李治良躲了一下，沒躲開，肉進了嘴。他僵著臉嚼了兩下，忽然不動了。

  然后，他眼圈紅了。

  “……比我娘熬的還香?！彼吐曊f。

  雷淞然愣住。其他人也愣住。

  下一秒，龍傲天第一個笑出聲。“哈哈哈！你哭了？為了一口肉？”

  “誰哭了！”李治良抹了把臉，可手抖得厲害。

  史策笑了，嘴角翹了一下又壓住?！耙簿湍隳転檫@個掉眼淚?！?br />
  王皓低頭，沒說話，但肩膀微微顫了下，像是憋著笑。

  “你們懂啥。”雷淞然又撕了塊肉，“咱那破鍋熬野菜湯，十年了，湯比水清，渣比沙子多?，F(xiàn)在一口肉下肚，腸子都在跳舞。”

  “你要再這么說，我真把罐頭扔了?！笔凡咦鲃菀?。

  “別別別！”雷淞然抱緊罐頭，“我閉嘴！”

  五個人圍坐在木箱邊上，你一塊我一塊，吃得滿嘴油光。龍傲天把最后一點湯汁倒在饅頭里，泡著吃了個精光。李治良吃完一塊就不敢再吃，說怕?lián)沃?。雷淞然直接把罐頭底朝天倒進嘴里，舔得锃亮。

  “早知道有這玩意，咱那破鍋早砸了。”他舔著手指說。

  李治良居然接了一句：“你砸鍋，我拿鏟子敲你頭。”

  全場靜了一瞬，然后轟地笑開。

  王皓笑得最輕，但也笑了。史策笑得墨鏡歪了，扶都扶不正。龍傲天笑得打嗝，一個接一個。

  笑聲在帳篷里撞來撞去，震得頂棚灰塵簌簌往下掉。

  外面太陽升得高了些，光線從門簾縫里斜切進來，照在空罐頭上，亮得反光。

  雷淞然靠在床邊，摸著肚子，一臉滿足?！斑@一頓，值了。就算現(xiàn)在沖出去被打死，我也認?！?br />
  “你少咒自己?！笔凡甙芽展揞^收攏，堆在角落。

  “我說真的。”雷淞然說，“以前覺得能吃飽就是福，現(xiàn)在才知道，什么叫活著?！?br />
  李治良沒說話，但靠著床板，肩膀是松的，手也沒再攥成拳頭。他看著那堆空罐頭，忽然問：“還能有嗎？”

  “你想得美?！崩卒寥徽f，“這種東西，一頓就不錯了?！?br />
  話音剛落，帳篷簾子被人一把掀開。

  楊雨光站在門口，穿著軍裝，肩章閃著光。他手里還拿著煙斗，叼著沒點。

  帳篷里笑聲戛然而止。

  五個人全坐直了，雷淞然手往枕頭底下摸——沒槍。他僵住。

  楊雨光掃了一眼桌上的空罐頭，咧嘴一笑：“咋，怕老子收回去？吃！多吃點，壯實了才扛得住下一場?！?br />
  沒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