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淞然嘴里叼著那根草莖，翻了個身趴在地上，胳膊肘撐著落葉堆，眼睛盯著李治良的包袱。剛才分野菜的時候他就注意到，哥把布包最里層又掖了兩道，動作特別小心。

  “你瞅啥？”李治良察覺到目光，抬頭看他。

  “沒瞅啥?！崩卒寥悔s緊扭頭，“就是覺得……這林子太安靜了?！?br />
  沒人接話。龍傲天蹲在車輪邊擰螺絲，王皓閉著眼靠樹干，史策的手指還在算盤珠子上輕輕敲。

  李治良低頭拉開包袱繩，手指探進(jìn)去摸了一陣，掏出一個用油紙包得嚴(yán)實(shí)的饃。他撕開紙角，干硬的饃面露出來，表皮焦黃，是昨晚上灶灰里煨出來的那種。

  他沒說話，掰成五塊，一塊塊遞過去。

  第一塊遞給王皓。王皓睜開眼，接過饃，看了他一眼。

  第二塊給史策。她摘下墨鏡，咬了一口，沒像之前那樣立刻評論咸淡。

  第三塊塞進(jìn)龍傲天手里。小雜役愣了下，咧嘴笑了：“喲，有口福了?！?br />
  第四塊遞向雷淞然。雷淞然伸手接住，突然瞪大眼：“哥，你還有存糧？”

  李治良點(diǎn)頭：“蒸了三個，留著應(yīng)急?！?br />
  “那你早上為啥只拿腌菜？”雷淞然聲音高了，“我還以為真沒吃的了！”

  “怕你們省著不吃?！崩钪瘟即曛?，“現(xiàn)在吃一點(diǎn)，能走更遠(yuǎn)。”

  雷淞然低頭看著手里的饃，又看看自己懷里偷偷藏的那半塊干巴巴的，臉慢慢紅了。

  “我……我不是故意瞞你。”他嘟囔，“我是真怕路上斷頓?！?br />
  “我知道?！崩钪瘟驾p聲說，“你小時候逃荒，餓過一次，記一輩子?！?br />
  雷淞然鼻子一酸，猛地?fù)渖先ケё∷绨颍骸案?，我對不住你！我不該偷饃，還不讓你說！”

  李治良被撞得往后仰，手忙腳亂扶住樹干，另一只手拍了拍弟弟后背：“行了行了，吃你的吧。”

  王皓咬了一口饃，嚼了幾下咽下去，敲了敲煙斗：“治良，謝謝你?！?br />
  這話一出，連龍傲天都停下手里的活兒，扭頭看過來。

  史策也笑了：“沒想到啊，隊(duì)伍里最靠譜的是你。”

  “那當(dāng)然！”龍傲天插嘴，“以后口糧歸李大哥管！誰敢私藏，我第一個舉報！”

  雷淞然松開李治良，抹了把臉，梗著脖子：“我也舉報！誰再藏東西，我就把他藏的地方說出來！”

  “你先管好自己?！崩钪瘟及姿谎?，又從包袱里摸出第二個油紙包，打開，掰成五份，“還……還有?！?br />
  這次沒人推辭。每人接過一塊，慢慢啃著。

  陽光斜斜穿過樹梢，照在幾人身上。王皓看著李治良那雙粗糙的手，指節(jié)發(fā)黑，指甲縫里還有泥，卻穩(wěn)穩(wěn)地遞著食物。

  “我們能活著，”王皓忽然開口，“不止靠腦子，也靠這樣的人。”

  史策點(diǎn)頭：“傻人有傻福，但更難得的是，傻人心里亮堂。”

  李治良不知道該說什么，只低頭笑了笑。

  雷淞然一邊啃饃一邊嘀咕：“你說咱爹娘要是看見這一幕，得高興成啥樣?！?br />
  “他們要是在，也不會讓我們出來冒這個險?！崩钪瘟颊f。

  “可現(xiàn)在出來了，就得往前走?！蓖躔┱酒鹕?，活動了下手腳，“最多再歇十分鐘，咱們得換地方?！?br />
  氣氛一下子又緊起來。

  雷淞然嘴里還含著饃，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史策看了眼天色：“追兵不會等我們吃飽喝足才來。”

  “我知道?！蓖躔┨统隽_盤，“先往北繞坡，找個能藏車的地方?！?br />
  李治良默默把最后一個饃分成五小塊，每塊都不夠一口，但他還是堅(jiān)持分完。

  “拿著?！彼f，“萬一路上來不及吃飯?！?br />
  雷淞然接過最小那一塊，突然問：“哥，你咋知道我要偷饃？”

  “你半夜翻身三次，兩次摸包袱?！崩钪瘟颊f，“第三次直接把手伸進(jìn)去了?！?br />
  “那你咋不說我？”

  “說了你也不聽?！崩钪瘟紘@氣，“還不如留點(diǎn)力氣趕路?！?br />
  “我錯了?！崩卒寥话佯x整個塞進(jìn)嘴里，用力嚼著，“以后我聽你的?！?br />
  “你聽我的？”李治良笑，“上次趕羊你還非要把公羊和母羊放一塊，結(jié)果呢？”

  “那是意外！”雷淞然嚷，“誰能想到那只公羊那么猛！”

  “猛得把隔壁家的籬笆都撞塌了?！崩钪瘟紦u頭，“還好老張叔沒追究?！?br />
  龍傲天聽得直樂：“李大哥，你以前管過羊？”

  “從小放到大?！崩钪瘟颊f，“一頭母羊難產(chǎn)，我守了一夜，用繩子套崽子拉出來的?！?br />
  “那你比大夫還厲害！”龍傲天豎起大拇指。

  “沒啥厲害的?！崩钪瘟即曛郑熬褪遣荒芸粗?。”

  王皓聽著，忽然說：“其實(shí)我們跟羊也差不多。被人攆著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