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停了。

  枯葉被踩碎的聲音也停了。山道上只剩下風(fēng)穿過樹梢的呼嘯，還有雷淞然粗重的喘氣。他死死抱著那個(gè)包袱，臉貼在地上，肩膀被一個(gè)“山匪”用膝蓋壓著，手卻像鐵鉗一樣不肯松。

  刀疤六退到了邊上，站到一塊石頭旁邊，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黃牙。他沒再動手，而是往林子外看了眼。

  一道人影從樹后走出來。

  草帽摘下，露出一張冷臉。軍用皮靴踩在枯葉上，發(fā)出咔嚓聲。那人腰間別著槍，手里沒拿刀，可所有“山匪”都在他出現(xiàn)后往后退了半步。

  王皓站在車前，煙斗還在手里攥著。他看著來人，聲音不高：“劉連長，穿粗布、抹鍋灰，就想當(dāng)山賊？你腳上的牛皮靴，可是軍需處特供?！?br />
  劉思維沒說話，只是把草帽甩到地上，一腳踩扁。

  他掃了一圈車隊(duì)，目光落在雷淞然身上，又滑到李治良臉上。李治良跪在地上，把弟弟整個(gè)人護(hù)在身下，嘴唇發(fā)白，身子抖得像篩糠，可手一直沒松開。

  劉思維冷笑：“王先生，師長說了，只要圖，不傷人。您何必帶著這幾個(gè)鄉(xiāng)野村夫，蹚這渾水？”

  話音剛落，兩個(gè)“山匪”猛地掀開車簾，伸手就往座位底下摸。雷淞然吼了一聲，撲過去抱住包袱，被人一推摔在地上。李治良跟著跪倒，整個(gè)人壓上去。

  “別碰他！”李治良喊出這三個(gè)字，聲音都變了。

  王皓往前走了一步，煙斗輕輕敲了三下掌心。那聲音不大，但在安靜的山道里聽得清楚。

  “劉連長，你若現(xiàn)在收手，我還當(dāng)你只是糊涂?！彼⒅鴦⑺季S，“若再進(jìn)一步——我不信你不怕父親當(dāng)年的事重演?！?br />
  劉思維瞳孔猛地一縮。

  他沒動，嘴角卻抽了一下。

  接著，他突然笑了。笑聲越來越大，最后變成一種近乎癲狂的吼叫。

  “好啊！”他指著王皓，“你還記得我爹！那你也該知道——他就是被你們這些‘考古先生’害死的！”

  他說完，右手猛地抽出佩刀。刀鋒一閃，貼著王皓脖子劃過。

  一道血線冒出來，順著脖頸往下流。

  史策在車?yán)锩偷剡o了算盤。龍傲天一手抓韁繩，一手握緊馬鞭，眼睛死死盯著劉思維的手。

  王皓沒退。

  他反而向前一步，頭抬得更高，直視劉思維的眼睛：“你爹為盜墓炸塌古井，壓死七名民工，死有余辜。而你今日所為，不過是為了討好馬旭東，娶他小姨子罷了。”

  劉思維臉色瞬間鐵青。

  刀尖劇烈顫抖，幾乎要刺進(jìn)王皓的皮膚。

  “閉嘴！”他咆哮起來，聲音像野獸，“圖！現(xiàn)在就交出來！不然我砍了你腦袋！”

  王皓還是不動。

  他看著劉思維，像是在看一個(gè)早就爛透的傷口。

  “你要圖？”他緩緩開口，“可以。拿命來換?！?br />
  劉思維咬牙，手腕一轉(zhuǎn)，刀刃又逼近半寸。

  就在這時(shí)，李治良突然抬頭，聲音發(fā)顫但說得清楚：“我們……我們可以給你副本！”

  所有人都愣住了。

  雷淞然扭頭看他哥，眼睛瞪大。王皓眼角微動，立刻明白過來。

  他冷笑一聲，接上話：“圖確在我手，但只有一份。你要，可以拿命來換?！?br />
  劉思維怒極反笑：“那就試試！”

  他正要抬手下令，忽然手腕一麻。

  “啪！”

  一聲脆響。

  算盤飛出車窗，邊角狠狠砸中劉思維持刀的手腕。

  他悶哼一聲，手指一松，刀“當(dāng)啷”落地。

  全場靜了兩秒。

  風(fēng)停了，樹葉不動，連鳥都不叫了。

  史策從車?yán)镒叱鰜?，手里拿著那副黃銅算盤，墨鏡遮住眼神，但嘴角揚(yáng)起一點(diǎn)冷笑。

  “劉連長，”她說，“算盤打人，比刀快?！?br />
  劉思維捂著手腕，疼得額頭冒汗。他低頭看地上的刀，又抬頭看史策，眼神從震驚變成暴怒。

  “你找死！”他吼了一聲，彎腰就要撿刀。

  史策動作更快。

  她手腕一翻，算盤再次甩出，這次直奔劉思維面門。

  劉思維偏頭躲過，可算盤帶起的風(fēng)刮得他眼睛生疼。他踉蹌后退一步，腳下踩空，差點(diǎn)摔倒。

  王皓趁機(jī)退到車邊，低聲對雷淞然說：“抱緊包袱，別松手?！?br />
  雷淞然點(diǎn)頭，牙齒咬得咯咯響。

  李治良還在發(fā)抖，可他慢慢爬起來，擋在弟弟前面，哪怕腿軟得站不穩(wěn)。

  劉思維站直身體，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他不再去看王皓，而是死死盯著史策。

  “原來是你?！彼а狼旋X，“戴墨鏡的算命先生，琉璃廠摔筆洗的那個(gè)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