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淞然站在原地，手心全是汗。

  史策剛才那句話還在他耳朵里嗡嗡響——“把東西交出來，當(dāng)著我的面打開它。”

  他沒動(dòng)。

  她也沒再說話，只是拎起小凳子，轉(zhuǎn)身就走。

  街口風(fēng)大，吹得她中山裝下擺晃了晃。雷淞然盯著她的背影，腦子轉(zhuǎn)得比驢拉磨還快。

  這娘們兒太邪門了。

  不光知道他挨過打，知道他藏了東西，連王皓走路拖腳的事都看得出來。更嚇人的是，她居然提到了“巫”字。那是地圖上的字，他們仨都沒跟外人說過一個(gè)字！

  可她要是真懂這些，是不是也能幫上忙？

  念頭剛冒出來，又被他壓下去了。

  不行。萬一她是沖著金釵來的呢？萬一她是馬旭東的人？或者日本人派的？現(xiàn)在滿大街都是盯梢的，誰信得過？

  但他又不甘心就這么被一句話嚇跑。

  他一咬牙，伸手探進(jìn)懷里，摸出那支金鳳釵。

  冷的。

  鳳凰的眼睛是兩顆小紅點(diǎn)，不知道是寶石還是朱砂。他捏著釵身，指頭用力掐了掐，確認(rèn)還在自己手里。

  然后他邁步追上去，在史策收攤前兩步站定。

  “哎！”他咧嘴一笑，聲音故意放輕松，“你剛才話說一半就走，算哪門子本事？”

  史策停下，沒回頭。

  “我沒說完？”她語氣平平，“我說了三件事：別解圖，別合伙挖，讓王皓準(zhǔn)備棺材錢?！?br />
  “那我還有事問你?！崩卒寥话咽滞耙贿f，“你看這個(gè)，值錢不？”

  他攤開手掌，金釵躺在掌心，陽光照在上面，反了一道光。

  史策終于轉(zhuǎn)過身。

  她沒看他臉，目光直接落在金釵上。

  一秒，兩秒。

  她沒說話，伸手拿過金釵。

  雷淞然心跳加快，手指蜷了蜷，想搶回來又忍住。

  她低著頭，指尖順著鳳凰的翅膀滑下去，停在尾部。那里有一道幾乎看不見的刻痕，像云又像雷紋。她的手指在那里多停了幾秒。

  接著她把金釵翻過來，湊近鼻尖聞了一下。

  “樟腦味?！彼吐曊f，“混著老土腥氣。這釵子在地下埋過不少年?！?br />
  雷淞然喉嚨發(fā)緊。

  她居然能聞出來？

  “哪兒來的？”她抬眼看他，墨鏡遮住眼神，但語氣變了，不再是剛才那種調(diào)侃的調(diào)子，而是認(rèn)真得像審犯人。

  “撿的?！崩卒寥桓尚σ宦暎吧缴鲜^縫里摳出來的，看著亮，就順手揣兜里了?！?br />
  “撿的？”她冷笑，“那你運(yùn)氣不錯(cuò)。這種形制的金鳳釵，整個(gè)楚墓出土記錄里不超過五件。雕工用的是失傳的‘雙絲嵌金法’，你看這里——”她用指甲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鳳凰頸側(cè)，“線條細(xì)得像頭發(fā)，卻是一刀刻成，不是民間匠人能做的?！?br />
  雷淞然聽得頭皮發(fā)麻。

  他還真不知道這些。只覺得金光閃閃，肯定值錢。

  “你說這么多，到底啥意思？”他強(qiáng)撐著，“不就是個(gè)簪子嗎？我又沒偷沒搶?！?br />
  “不是偷搶?！彼f，“是禍根?！?br />
  她把金釵遞還給他，動(dòng)作很慢。

  “這釵子不該出現(xiàn)在市面上。它原本是楚國巫官祭祀時(shí)戴的，后來成了鎮(zhèn)墓之物。你要是從土里刨出來的，說明下面不止這一件東西。”

  雷淞然沒接。

  他愣住了。

  她怎么連這個(gè)都知道？

  “你……到底是干啥的？”他聲音有點(diǎn)抖，“算命先生還能認(rèn)古董？”

  “我不光認(rèn)得?！彼鋈粔旱吐曇?，“我還知道，這種釵子一般不會(huì)單獨(dú)出現(xiàn)。它要么陪葬在主棺邊，要么——是用來封印什么東西的鑰匙?！?br />
  雷淞然猛地抬頭。

  鑰匙？

  地圖上那個(gè)“巫”字，王皓也說是開啟口令……

  難道這金釵和“巫”字有關(guān)？

  他腦子里亂成一團(tuán)，手一伸，劈手奪回金釵，塞進(jìn)懷里。

  “你少嚇唬人！”他往后退一步，“我就問問值不值錢，你倒扯出一堆鬼話來！什么鑰匙不鑰匙，我聽不懂！”

  “你懂。”她站著沒動(dòng)，“你眼睛早就告訴你了，這事不對勁。可你不敢信?！?br />
  “我信你個(gè)頭！”他吼了一句，轉(zhuǎn)身就走。

  腳步越走越快，最后幾乎是小跑。

  他不敢回頭。

  他知道她在看自己。

  那副墨鏡像兩個(gè)黑洞，能把人吸進(jìn)去。

  他拐進(jìn)一條窄巷，靠墻喘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