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舊人返來
丫鬟紫竹雖得了秦管家“謹言慎行”的囑咐,卻沒料到這位神秘客人剛落腳聽竹軒便要見秦老爺。
紫竹一時不知該如何應答,只能將頭埋得更低,陪著小心回應:“這……老爺此刻還在書房處理要事,奴婢不敢擅自去叨擾。您先歇歇,容奴婢去回稟秦管家一聲,可好?”
客人的黑紗圍帽微微傾斜,像是在打量丫鬟,屋內(nèi)的空氣驟然生出強烈的壓迫感來。
那枯瘦的手從袖中伸出,緩緩落在紅木椅扶手上,指頭重重摁在竹節(jié)紋的凹槽里,暗褐色的指甲刮過木頭,發(fā)出尖細的“吱呀”聲。
“我不與管家談?!蹦堑氐装愕穆曇粼俅雾懫穑瑤е蝗莘瘩g的強硬,“你去通傳,今夜若見不著這宅子的主子,老身便自斷經(jīng)脈而亡?!?br />
客人用自己的性命做要挾,丫鬟紫竹嚇得連聲應下:“您莫沖動,奴婢這就去稟報老爺!”說罷,已疾步出門,往秦老爺?shù)臅考奔北既ァ?br />
書房里燭火搖曳,將秦老爺伏案的身影投在窗紙上,輪廓沉靜得像幅淺墨畫。
紫竹到了門口,停住腳步,出聲向書房內(nèi)恭聲請示:“老爺,奴婢有急事稟報!”
“進來?!鼻乩蠣?shù)穆曇魷睾?,手里捏著半封未看完的信?br />
紫竹輕推房門而入,膝蓋一軟便要跪下,卻被秦老爺抬手止住?!昂问禄艔??”秦老爺?shù)哪抗饴湓谘诀唧@慌到泛白的臉上,問道。
“老爺,”紫竹的聲音微顫,“聽竹軒那位客人……非要見您不可。還說,若今夜見不著您,便要……便要自斷經(jīng)脈而亡?!?br />
話音未落,書房里的燭火恰好“噼啪”一聲爆了個燈花,在寂靜的夜里顯的格外突兀。
秦老爺沉默片刻,將手中的信紙緩緩放在案上,聲音依舊平靜無波:“知道了。你先回去伺候,告訴客人,就說我隨后便到?!?br />
“是!”秦老爺發(fā)話,讓紫竹的心安定了不少,躬身退出書房,返往聽竹軒回復。
書房內(nèi),秦老爺站起身,走到窗邊。
窗欞外,竹影婆娑,與廊下的燈火交織成明暗相間的光影。秦老爺望著窗外良久,才低低喚了聲:“秦鑫?!?br />
門軸輕動,秦管家悄無聲息地進到書房,躬身等候?!袄蠣??!?br />
“備件素色的外袍?!鼻乩蠣?shù)哪抗馊月湓诖巴猓Z帶一絲疲倦?!半S我去聽竹軒?!?br />
秦鑫心中微動,秦老爺素日里偏愛深色衣袍,今夜卻要素色的?不敢多問,只應了聲“是”,轉(zhuǎn)身快步去準備。
不多時,秦老爺披著件月白外袍,帶著秦鑫往聽竹軒走去。
夜色深沉,院中的青石板在燈影下滲著冷意,兩旁的竹林被風拂過,“沙沙”作響。
秦老爺走得極穩(wěn),步伐不快,卻帶著一種胸有成竹的篤定,仿佛前方的軒室不是藏著神秘客,而是去探望一個久未謀面的舊識。
到了聽竹軒門口,秦鑫正要上前掀簾,卻被秦老爺抬手攔住。示意秦鑫留在門外,自己伸出手,輕輕撩開門簾。
屋內(nèi),那戴黑紗圍帽的人仍坐在紅木圍椅上,枯瘦的手依舊摁在椅扶手上,黑紗下的目光直直投向門口??諝饫锏膲浩雀畜E然加劇,連窗外的竹聲都仿佛停了一瞬。
秦老爺邁步進門,在對面的椅子上坐下,目光落在那頂黑紗圍帽上,聲音溫和如舊:“程媽,別來無恙!”
話音落下,屋內(nèi)靜得能聽見燭火燃燒的細微聲響。被秦老爺稱為程媽的神秘客沉默了片刻,枯瘦的手緩緩從椅扶手上抬起,指尖微微顫抖著,伸向自己額下的圍帽系帶。
“咝”的一聲,系帶被解開,黑紗圍帽緩緩下落,露出一張布滿溝壑的臉。
那是張老婦的臉,皮膚像曬干的樹皮般皺縮,眼窩深陷,唯有一雙眼睛,帶著疑問,死死盯著秦老爺。
老婦正是五年前被周老太爺下令裝進馬車,拋在離周家山莊百里外的程阿嬌。
“你是……”老婦的聲音不再低沉,而是帶著一種久歷風霜的沙啞,卻字字清晰,望著秦老爺,疑惑地問,“你怎知老身姓氏?”
“你我本是舊識,共事數(shù)十載之久,我怎能不知你姓氏?!鼻乩蠣斁従彽?,時隔五年,程媽老了很多,面相少了當年的和善,現(xiàn)今的眉眼間卻生出狠戾來。
程媽微驟起眼睛,冷凜地緊盯著秦老爺?shù)哪?“聽你聲音,著實有些耳熟。若如你所說,你我共事數(shù)十載,然而你的相貌,老身卻毫無印象,確定從未謀面過。”
秦老爺輕嘆一聲,似帶著千斤重的疲憊。抬手緩緩撕下覆在臉上的人皮面具,將真面目一覽無余地顯露在程媽的面前。
“啊!是你,錢管家……”程媽被眼前人的真貌驚的駭然起身,張大嘴,滿臉錯愕地望著秦老爺。只片刻,眼里已滾下淚來,哽咽著雙膝跪下,伏在地上,聲音里帶著愧疚與自責,“罪奴叩見大少爺!”
錢滿糧望著跪伏在自己腳下的程媽,一時也百感交集。因程媽暗自傾心于錢忠,愛屋及烏,對錢滿糧自是當自己的孩子般偏顧。錢滿糧感念程媽曾對自己的好,不忍她流落在外,遂特意令一名護院至合縣農(nóng)家,將程媽接回焦縣秦邸。
程媽從娘親留下的信中得知真相后,恨不得手刃了殺母仇人蔡京花。然蔡京花早已亡故,程媽只能將滿腔仇恨發(fā)泄到金鳳凰身上,死死掐住金鳳凰的脖子,欲置金鳳凰于死地。見程媽瘋狂,白頭童翁出手點了其穴道,加之程媽急憤攻心,一時間竟昏死了過去。
待程媽醒來時,已身處百里之外的荒野之地。程媽心如死灰,思憂過度,又加上三日滴水未進,身子非常的虛弱。踉蹌著走了兩里地,見路邊有座新墳,墳頭上供著祭祀飯,餓極了的程媽撲上前,狼吞虎咽吃下祭祀飯后,便蜷縮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