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

  慕焰嗔扶住她，急得潔白額頭滲出汗珠：“我去找醫(yī)修！”

  他唇角溢出了血絲，卻顧不上自己，轉(zhuǎn)身要奔出門，被蘇檀一把抓住。

  “別去……”她聲音很輕，透出氣若游絲的虛浮，但語氣堅定。

  仙門百宗尚未走遠，或許還有滯留在蒼梧山者，她是蒼梧山的神女，那么多眼睛盯著她，一旦她毒入骨髓或者虛弱的消息傳出，暗處的豺狼會蜂擁而上，將她拆吃干凈。

  不管她內(nèi)里已經(jīng)虧空成了何等模樣，在外人面前，她必須是目中無人的強勢神女。

  “我休息一下就好……”她低聲喃喃著，聲音越來越低，漸漸倒在地上，意識也陷入了黑暗。

  “姑姑！姑姑……”

  耳畔，孩童焦急的呼喚聲逐漸遠去。

  ……

  這一睡，就像睡到了寒窟冰洞里，骨頭縫都是冷的。

  她睜開眼，依舊是從上而下的俯瞰視角，兩只渾身繚繞著魔息的巨虎為駕，奔馳在無盡雪原。

  她又在做夢，只是這一回，夢境不再是拒霜殿前嗶剝?nèi)紵睦戎?，而有了新的?nèi)容。

  一望無垠的冰原，一座覆蓋著冰雪的古老城池蒼茫在望。

  眾所周知，這是一本暗黑流大男主升級小說，男主慕焰嗔殺妹如砍瓜切菜，無論對方是清純?nèi)缢€是嫵媚妖精，都不過他槍下一抹亡魂，人稱點家斬妹一哥。

  很多人都不敢想象，慕焰嗔?xí)性诤醯娜恕?br />
  然而事實如此。

  當(dāng)年他在蒼梧山受到蘇檀虐待，卻有一個女孩時常救濟他。在寒冷的冬夜，她為他捧來棉被，和他一起蜷縮在漏風(fēng)的柴房，她自己也吃不飽，卻會把少得可憐的食物分一半給他，也會去險峻的高山上采來草藥，為他治愈那些被蘇檀虐待出來的傷口。

  那是一個生活在蒼梧山萬妖城中的孤女，也是這本書唯一的女主，名叫淑音。

  蘇檀記起來，這是原著哪里的情節(jié)了。

  淑音遭到冰魄城主挾持，對方想用她來和慕焰嗔換蘇檀的尸首。

  冰魄城是個很特殊的宗門。他們生活在極北寒地，很少與外界往來，似乎為上古妖神的某一支血脈，最為外界所知的就是，他們的子嗣繁衍極為艱難。

  妖神血脈太過強大，只有血脈足夠純凈的孕體可以承受孩子的出生。如果血脈不夠純凈，孩子要么胎死腹中，要么會變異為異類，撕破母體而出。

  因此，蘇檀是極好的孕體。

  她是上古九尾狐族，血脈至凈至純，適合孕育妖神后裔。從前的冰魄城主就屢次求娶，不過原著蘇檀眼中只裝得下李玄及，自然是冷硬回絕，還將求婚的城主羞辱了一番。

  “你們的城主換人了？”

  冰魄城古老的黑色巖壁被白雪覆蓋，城門前立著等待的眾人。魔虎停在門前，對著眾人一陣嘶吼，咆哮帶出的腥風(fēng)刮起前方青年烏黑的長發(fā)，露出那雙翡翠一般的綠眼眸。

  這青年肌膚極為皎白，面若好女，清雋雅秀。只這溫和這種卻蟄伏著某種如毒蝎尾鉤的陰冷，讓人心中不太舒服。

  他笑了笑，朝虎背上的年輕男人拱拱手：“兄長不幸仙逝，如今城中由我代為執(zhí)掌。淑音小姐在城中做客已久，對尊上也是想念得緊，不知神女的尸身……”

  男人躍下虎背。

  北地風(fēng)冷雪寒，慕焰嗔披著件玄色大氅，大氅一圈雪白的毛絨邊攏在他的臉旁，襯得眉心朱砂如血醒目。

  他往車中一拍，一具棺槨飛出，砸在城門前的冰層上，翻滾了幾圈。

  蘇檀看見從中滾出了自己的尸體。還是她死時的那身白袍，上面的血液已經(jīng)成了暗褐色，可這具尸身竟然一點也不冰冷，一點也不蒼白，反而心口隨著呼吸起伏，眼睫微顫，栩栩如生。

  “蘇檀”被抹去了神魂，消散的只是意識，身體卻還活著。

  綠眸青年面色微肅，俯身將那具尸身抱起，珍惜地拂去粘在她面頰上的發(fā)絲。只是，他打量她的眼神不像看一具尸體，而是像某種無價的珍寶。

  “這狐貍倒是個搶手貨，前一陣子也有人問我要呢，不過我沒給?！?br />
  男人說笑完，眼神幽微地冷了下來：“尸體我給了，她呢？”

  ……

  這是蘇檀昏迷的第三天。

  她身體本就受君不見的摧殘，寒氣滲透，病骨支離。萬妖城最好的醫(yī)修來看了也搖搖頭，說是損傷心脈，醒期不定。

  嗔兒已經(jīng)在她身邊不眠不休地照顧了三日，石婆婆勸他去休息，但小孩搖搖頭。石婆婆一勸才發(fā)現(xiàn)，這孩子性子比蘇檀還倔，壓根勸不動，只好搖搖頭離開了。

  夜里，嗔兒守在姑姑床邊，枕在她手邊睡著了。

  君不見是一種刻骨寒毒，毒發(fā)時，患者體溫極低，還會有霜雪覆身。這種寒意是從骨縫里迸發(fā)的，即便殿內(nèi)燒著火盆，蘇檀也在夢中呢喃著冷。

  他被蘇檀斷斷續(xù)續(xù)的呻/吟喚醒。

  姑姑做了噩夢，手指緊緊糾著身下的被褥，在夢囈，在叫他的名字。

  “慕焰嗔……”

  “姑姑，我在。”嗔兒趕緊握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