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自那日春塢被他“踢過”后,除了每日回來安寢,就很少再回來。
但他每次從床榻上醒來,都能在那張破舊的桌上看到一些冷掉的菜和硬邦邦的饅頭。
他拿起饅頭往桌上一磕,發(fā)現(xiàn)本就破敗不堪的木桌上又多了一道缺口。
聶茂很快就意識到春塢大概是想要把他的牙齒都給崩下來。
他有些懊悔,那日情急之下竟然以為春塢和自己一樣還是完整身,憤恨之下就踢了過去,自然是什么都沒有碰到。
沒有碰到就算了,可千萬不要引起春塢的懷疑。
若是被懷疑了……殺了?
聶茂想起姜嬅忱曾經(jīng)對待那些不老實(shí)聽話的太監(jiān)的手段,但什么罰呀、殺呀的字眼他只是聽過而已,除了不久前姜嬅忱逼迫他看著那些小太監(jiān)被打死的那日外,他對這種事情的具體實(shí)施過程并不了解。
他垂眸看了看手里的饅頭,不知道砸在春塢的頭上能不能一下子斃命。
不過,他很快就沒有時(shí)間來思考這件事情了。
聶茂病還沒有完全好全,就被小太監(jiān)拽出了屋子,丟了一個(gè)有他半個(gè)人大的木桶,以及一堆又臟又臭的衣物。
小太監(jiān)微微揚(yáng)起下巴,眼尾上揚(yáng),“洗完,不然沒有飯吃。”
聶茂看了一眼那堆臭掉的衣物,后知后覺自己被扔到了浣衣局。
他收回視線,轉(zhuǎn)身就走,絲毫沒有理會在他身后著急忙慌說著沒有飯吃的小太監(jiān)。
聶茂薄唇越抿越用力,他被扔到這里肯定多多少少有姜嬅忱的準(zhǔn)許。
虧著他叫了姜嬅忱那么多聲干爹,真的拿姜嬅忱當(dāng)干爹,姜嬅忱卻想要和他做腌臜事。
姜嬅忱殺了那么多人,那些人怎么還沒有變成惡鬼來向姜嬅忱尋仇,生前懼怕姜嬅忱,死后也是嗎?
聶茂雖然什么活都沒有做,但春塢回來時(shí),還是帶回來兩盤沒有油水的菜和一個(gè)沒有那么硬的饅頭。
春塢看到坐在床榻邊的聶茂又清瘦了些,肌膚白得都快要透明了,映著一點(diǎn)點(diǎn)橘黃色的燭光,先前聶茂被照顧得很好,三千煩惱絲順滑地垂落而下,絲絲縷縷從肩頭劃過。
聶茂沒有束發(fā),青絲遮住小半張面容,襯得那張臉更加妖媚。
聶茂病還沒有好全,又吃不慣下人們吃的飯菜,面色愈發(fā)的蒼白,卻也由此生出一種詭譎的美感。
春塢還未開口說話,余光中有一道黑影直直地向他飛了過來,他下意識抬手去擋,枕頭砸在他的手臂上,后掉落在地。
“看什么看?”
“再看就挖了你的眼睛。”
聶茂原以為對春塢惡劣些,就能讓春塢知難而退了,可春塢不僅幫他把衣物洗了,而且還讓出自己一半的吃食給他。
春塢過得很差,連那些娘娘懷中的小貓小狗都不如,卻還好似把自己當(dāng)成了悲天憫人的神仙,以為誰都能救。
呵……多好的一個(gè)人啊,天真善良,宮里難得的不索求什么,就默默無言地在付出……
好像姜嬅忱之前也是這么做的。
聶茂如琥珀般的眼睛逐漸出現(xiàn)稀碎的裂痕。
他要把春塢的真面目給揪出來。
聶茂一口都沒吃春塢帶回來的吃食,次日清晨,他便起身,撐著搖搖欲墜的身子到院中搓洗衣物。
他沒有做過類似的粗活,手在水里沒泡一會兒便已經(jīng)紅腫得厲害,像是長得奇形怪狀的水蘿卜。
聶茂洗得敷衍,到后面就只是用手指戳來戳去,期間他隱約感受到有人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駐留了很久。
但他沒有抬眸,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誰。
他被抬來浣衣局,其他人都對他避而遠(yuǎn)之,生怕沾染到他身上的晦氣,因他受罰。
只有春塢是那個(gè)另類。
但凡有點(diǎn)腦子,都不會做這樣的事情,除非春塢受人指使呢?
聶茂搓洗衣物本就洗得手疼,在一堆衣衫里面不小心看到了繡著牛穢兒三個(gè)字的太監(jiān)服,就更是覺得晦氣。
眼下四皇子挪出了冷宮,雖說也沒有很受皇帝的重視,但總歸是個(gè)主子了,不會再像從前那樣隨意被人凌辱,這日子可是越來越有盼頭了。
聶茂抓著衣服的手逐漸用力,指尖頂著布料,嵌進(jìn)了他的掌心中。
他將衣衫扔到腳邊,狠狠踩了兩腳,才重新?lián)炝似饋?,扔到了盆中?br />
……
牛穢兒沉著眼眸走過夾道,手中拿著的是貴妃娘娘送與四殿下的一些精致的玩物,雖然四殿下早就過了拿這些東西啟蒙的年齡,但畢竟從未擁有過。
一道輕柔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也讓他頓住了身子。
“四殿下給我賜了名字,叫禾歲?!?br />
牛穢兒側(cè)眸看過去,穿著深色太監(jiān)服、面容干凈但又妖異的聶茂貼著墻站在角落里,近乎與屋檐垂落下的陰影融為一體。
人瘦削了不少,一道薄薄的側(cè)影就能將他完全籠罩住。
聶茂腳下有些虛浮,緩慢地走了過去,見牛穢兒又是這樣一副對他愛答不理的樣子,他心中便有氣,隨即又勾起唇角,漫不經(jīng)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