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霄詔令雖破，三界卻未安寧。

  那一片片自天穹墜落的黑色殘影如瘟疫般散入山川河岳，落入廟堂洞府。

  每一片觸地即燃，化作扭曲哭嚎的黑煙，仿佛千萬被蒙蔽的道念在臨終哀鳴。

  無數(shù)修士跪伏于地，手中經(jīng)卷無火自焚，眼神從狂熱轉(zhuǎn)為驚惶，再歸于虛無。

  “我參悟此法三百載……竟是在拜魔？”西荒道院中，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仙顫抖著捧起即將化灰的《紫霄正解》，忽然仰天長笑，繼而引劍自戕，“焚我殘軀，以謝天地！若道可偽，吾寧不修！”

  鮮血濺在焦卷之上，騰起一縷青煙，竟凝成模糊人臉，低語：“……救我……我也曾想渡人……”

  這一幕，不止一處上演。

  北冥雪原，寒風如刀。

  蘇辰盤坐歸元道舟中央，臉色慘白如紙，唇角血跡尚未干涸。

  方才那一記“道源真視”照破影天意志，雖成功粉碎偽詔，卻也反噬自身——他的道基已然龜裂，五臟六腑似有萬千細針穿刺，每一次呼吸都牽動神魂劇痛。

  【叮！貢獻度累計突破十萬，無敵領(lǐng)域半徑擴展至百里！】

  【警告：宿主道基受損嚴重，若七日內(nèi)無法修復(fù)，將永久喪失推演與傳道資格。】

  系統(tǒng)提示冰冷無情，但他只是閉目輕笑。

  “他們要的不是殺我?！彼笆亲屗行扌姓哂H手否定自己的道心。一旦信念崩塌，無需兵戈，洪荒自滅?！?br />
  就在此時，一道曦光劃破陰霾，落在他眉心。

  洛曦立于身側(cè)，手持一柄流轉(zhuǎn)金紅光芒的古劍，劍尖滴血——那血，竟是從她自己心口刺出。

  她將一縷神血渡入蘇辰識海，曦光如絲，纏繞其破碎的道基邊緣，勉強穩(wěn)住潰散之勢。

  “你撐不住，我來守你神燈?！彼曇魳O輕，卻字字如鐘，“你的光還在，我就不會讓它熄?！?br />
  蘇辰睜眼，目光微顫。

  他知道，曦光神魔血脈覺醒一次，壽元便折損百年。

  可她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這時，識海深處傳來一陣低語，如同大地根脈在風中呢喃——

  “有魂不散，在北方哭經(jīng)?！?br />
  是母樹共鳴·根語。

  蘇辰強忍痛楚，神識外放，循聲而去。

  歸元道舟破空北行，穿云裂雪，最終停駐于一片死寂冰原。

  雪地中，一名魂體殘破的游蕩者跪伏不起，雙手緊抱一卷漆黑經(jīng)書，口中不斷重復(fù)：“我……只是想傳道……我只是想……讓人不再受苦……”

  那是道脈游魂·引毒者，曾是最早一批奉蘇辰之命外出傳法的人族弟子。

  如今魂體斑駁，靈光黯淡，宛如風中殘燭。

  蘇辰緩緩走下道舟，每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淡淡的金色漣漪——那是歸元之力自發(fā)護主的征兆。

  他在游魂面前蹲下，伸手輕觸那卷毒經(jīng)，剎那間，無數(shù)畫面涌入識海：

  村莊饑荒，孩童啃土；妖獸肆虐，城池成墟；那人奔走呼號，宣講歸元真義，百姓眼中重燃希望……可后來，有人質(zhì)疑：“你真是歸元使者？”有人恐懼：“外來之道，必藏禍心！”更有人暗中篡改經(jīng)文，摻入蠱惑人心的偽言……

  而他，在懷疑與背叛中漸漸動搖。

  “難道……真是我錯了？”

  一句疑問，成了心魔種子。

  久而久之，他所傳之法反噬自身，經(jīng)文化毒，道心盡毀。

  芽靈悄然浮現(xiàn)，一株嫩綠小苗依偎在游魂肩頭，觸及其魂魄瞬間，淚珠滾落，砸進雪地竟生出點點新綠。

  “他不是被控?！毖快`哽咽，“是被‘懷疑’殺了。”

  寒風吹過，萬籟俱寂。

  蘇辰沉默良久，終于抬手，掌心浮現(xiàn)出一株虛幻巨樹投影——那是歸元母樹的本源之影。

  枝葉舒展，根系蔓延，輕輕覆蓋在引毒者殘魂之上。

  “真正的道，容得下懷疑?！彼曇舨桓?，卻穿透風雪，直抵靈魂深處，“你可以問，可以疑，可以摔經(jīng)撕典。但只要你還愿聽一聲真話，還肯為一人點一盞燈——那便是道種未滅?！?br />
  風，忽然靜了。

  船頭之上，真視童·無瞳不知何時已端坐講經(jīng)臺，盲眼低垂，手中托著一盞微弱到幾乎看不見的道燈。

  燈火搖曳，隨時可能熄滅。

  “我看不見光?！彼p聲道，聲音如稚子初語，“但我信它存在?！?br />
  蘇辰深吸一口氣，不顧道基劇痛，強行運轉(zhuǎn)最后一絲歸元之力。

  他將《混沌歸元真經(jīng)》最原始的一段道韻剝離而出——非威壓，非神通，沒有金仙斬道、圣人講法的恢弘氣象，只有一聲篝火噼啪的溫暖，一段先民仰望星空時的樸素愿望：

  “修道，是為了活下去；傳道，是為了不讓下一個我，餓死在路上?！?br />
  這道韻融入燈中。

  剎那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