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回殿外，陰風(fēng)卷著灰霧低低嗚咽，仿佛萬古長夜終于有了裂痕。

  蘇辰踏出道隙，歸元領(lǐng)域如金蓮鋪展，百里光輝橫掃幽冥深處的沉寂。

  他肩頭一盞孤燈搖曳，燈火微弱卻倔強，像是穿越了九萬年的黑暗也不曾熄滅。

  螢童緊緊攥著他的衣角，臉上還帶著淚痕，卻笑得像個孩子；孤燈佝僂著身子，指尖輕撫那盞愿燈，仿佛觸碰到了早已遺忘的溫度。

  而平心娘娘就站在那里。

  黑袍垂地，長發(fā)如墨，眸光深不見底。

  她望著那盞燈，仿佛看見了遠(yuǎn)古某個被歲月掩埋的答案。

  “九萬年前……”她的聲音很輕，卻如驚雷滾過黃泉，“我也曾問過母神——若魂靈不愿轉(zhuǎn)生，當(dāng)如何？”

  話音落下的剎那，輪回殿內(nèi)驟然一震！

  殿心巨大的輪回盤浮現(xiàn)蛛網(wǎng)般的裂痕，一道柔和卻不容抗拒的力量自地下升起，執(zhí)律使剛要上前阻攔，只覺一股厚重如山岳的地道威壓迎面鎮(zhèn)下，整個人踉蹌后退三步，單膝跪地，金甲崩裂！

  “放肆！”他怒喝，玉笏指向蘇辰，“外臣擅闖道隙，撕裂記憶封碑，已是逆天之罪！如今竟還妄圖動搖輪回根基——”

  “閉嘴。”平心娘娘淡淡開口，語氣不重，卻讓整個幽冥都為之一靜。

  她抬手一引，輪回盤中央裂痕中，緩緩浮現(xiàn)出一道身影。

  青衣素裙，赤光點眉，面容慈和而威嚴(yán)，宛如大地母親的化身——正是遠(yuǎn)古祖巫、地道之主、輪回締造者：后土殘影。

  虛影凝成的一瞬，整片幽冥世界仿佛活了過來。

  黃泉低吟，孟婆停勺，判官擱筆，無數(shù)亡魂在夢中顫抖，似是感應(yīng)到了某種久違的呼喚。

  “當(dāng)日盤古身隕?！焙笸撂撓嚅_口，聲如大地回響，穿透時光，“元神化三清，身軀化山河，精血育巫族……而‘心’，托付于我。”

  她目光掃過四方，悲憫如雨：“我立地道，承眾生歸途，與三清立誓——天道主生，地道主歸，人道主行。三道并立，共護(hù)洪荒，互不侵?jǐn)_，以維大道平衡。”

  蘇辰瞳孔微縮。

  他知道鴻鈞合道之后天道獨大，卻不知這其中竟藏著如此驚天秘辛！

  “然鴻鈞合道，執(zhí)天道權(quán)柄，暗吞地道之能?！焙笸恋穆曇魸u漸沉重，“輪回本為歸宿，卻被篡為‘囚魂之輪’，魂靈不得自主，執(zhí)念視為污染，記憶皆可抹除……我被迫沉眠，平心代執(zhí)，卻受制于天道律令，寸步難行?！?br />
  她看向平心，背負(fù)億萬魂靈的哀怨，親手執(zhí)行天道冷律，卻連一句‘為何’都不能問?！?br />
  平心垂眸，指尖微微顫抖。

  這時，封憶使忽然顫巍巍走出，盲眼老嫗佝僂著身子，抬起枯瘦的手，竟從自己空蕩的眼眶中，緩緩取出兩枚血色符印！

  符印一現(xiàn)，天地色變！

  那赫然是兩枚刻滿禁制的“記憶封印”本源，此刻正不斷滲出黑血，如同活物般掙扎嘶鳴。

  “我……并非不愿解封?！狈鈶浭孤曇羯硢?，帶著哭腔，“每解開一道被封印的記憶，天道反噬便加深一分。我的眼睛……就是代價?！?br />
  她跪了下來，將符印捧向空中：“九萬年來，我親手磨滅了多少名字？多少思念？多少愛恨？我不敢數(shù)……可我知道，那些魂靈不該被當(dāng)成污穢清除！他們有資格記住，有資格選擇！”

  蘇辰心頭劇震。

  他終于明白，這輪回殿不是審判之地，而是牢籠。

  所謂的秩序，不過是天道對靈魂的奴役；所謂的清凈，是以抹殺人心為代價的虛假安寧。

  “你們……也是囚徒?！彼吐曊f道，眼中燃起怒火，“被天道律法鎖住的囚徒。”

  平心娘娘抬頭，直視蘇辰。

  她的眼神不再冰冷，而是多了一絲審視，一絲期待，一絲近乎絕望的希冀。

  “蘇辰。”她緩緩開口，聲音如霜雪融化，“若你真能重立輪回，讓魂靈自主歸源，不再被迫遺忘，不再強制轉(zhuǎn)生……我愿交出‘輪回權(quán)柄’?！?br />
  全場死寂。

  執(zhí)律使猛地抬頭，滿臉驚駭：“娘娘！不可！此乃逆天之舉，必遭大道誅殺！”

  平心卻不看他，只盯著蘇辰：“但我有一個條件——你必須立誓：不毀輪回，不亂因果，不私權(quán)柄。否則，寧可輪回繼續(xù)腐朽，也不交于他人之手?！?br />
  蘇辰沉默。

  風(fēng)止，燈搖，百里金光在他身后緩緩流轉(zhuǎn)。

  一旦立下，便是與整個現(xiàn)有秩序為敵。

  但他更知道，若今日退縮，那盞穿越九萬年黑暗的孤燈，終將再次熄滅。

  他緩緩上前一步，單膝跪地。

  掌心一翻，混沌歸元圣火轟然騰起，金色火焰映照出一塊從記憶殘碑上剝離的心碑碎片——上面刻著一個被磨去大半的名字，卻仍殘留著最后一筆溫柔的弧度。

  火焰跳動，照亮了他的臉。

  “我以歸元之道起誓——”蘇辰單膝跪地，掌中歸元圣火轟然騰起，金色火焰如龍盤繞，映照出那塊自記憶殘碑上剝離的心碑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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