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欣和姚虞回到馬車上，輕輕吐出口氣，馬車輕碾著地面，細(xì)細(xì)碎碎的石子摩挲聲猶如情人間的耳語。

  儀欣低著頭，沉默替姚虞揉捏她被八爺攥紅的手腕，半晌，她抿著唇小聲道歉：“姚虞姐姐，對不起…我…”

  姚虞噗嗤一聲笑了：“原來當(dāng)時你和四爺在馬車上呀，聽到就聽到了，你又不是故意的?！?br />
  姚虞今日脂粉有些厚重，掩飾不住眼下青黑，在儀欣印象中，姚虞是最明媚耀眼的存在，她會騎馬射箭，后宅管家雷厲風(fēng)行而又長袖善舞，她是那么恰到好處，周身氤氳著滿洲格格的疏朗明快。

  此時，她明顯狀態(tài)很差。

  儀欣覺得心里不舒服，輕輕抱住她的肩膀，橘紅色斗篷落在姚虞的膝頭，像是軟乎乎的貓兒在她的膝頭伏著。

  “姚虞姐姐，你討厭和八爺在一起對不對…”儀欣沒有委婉，但是聲音很輕，像是山泉碎玉般落入溪流。

  她很敏感，察覺到姚虞對胤禩的抗拒，故而沒有答應(yīng)四爺去接她的話，斟酌著搪塞過去。

  姚虞笑著擺擺手說：“也不算，我自己不爭氣而已。”

  她雖然在笑，儀欣就是能感覺到，姚虞很難過的。

  “你怎么可能不爭氣？你是最爭氣的！”儀欣哽咽一下，反駁說。

  姚虞笑了，抱著儀欣拍拍她的脊背，笑著問：“我都沒什么事，怎么你還要哭了呢？”

  “我可沒有?！眱x欣閉眼，偷偷抹掉眼淚。

  姚虞直起身子，倚在馬車壁上，不避諱開口：“我只是覺得很挫敗，因?yàn)槲疫€喜歡他，所以很挫敗。”

  儀欣困惑歪頭。

  “昨夜，我想了許久，下定決心不再喜歡他。剛剛，我發(fā)現(xiàn)，我沒做到?！?br />
  姚虞解釋：“儀欣，剛剛在宮門口，你興高采烈跟我說，你在人群中第一眼就看到了雍親王，覺得可開心了。其實(shí)我也是，我第一眼就看到了八爺?！?br />
  “人群中，若說最顯眼的，應(yīng)該是太子爺，走在最前面的還有三爺和四爺，可是，我好像習(xí)慣了，第一眼就看到了他，所以，我有些挫敗，真是白白浪費(fèi)我一整夜睡覺的時間?！?br />
  姚虞笑著打趣自己。

  儀欣抿著唇，心里急得不行，就想說出點(diǎn)什么有道理的話去安慰姚虞，搜腸刮肚也理解不了她說的挫敗感，實(shí)在怕鬧笑話，于是又撲過去抱抱她。

  姚虞咯咯笑。

  儀欣只能說：“我不明白，所以…不知道說什么來安慰你?！?br />
  姚虞笑瞇瞇對儀欣說：“那你為何喜歡四爺呢？”

  “因?yàn)樗醚?，而且他是我的夫君。”儀欣脫口而出。

  姚虞高深莫測搖搖頭，食指輕輕晃晃，輕嘖一聲說：“我就不是?！?br />
  “我知道他冷漠輕佻貪權(quán)謀利，但是我喜歡他，所以愈發(fā)挫敗。”

  半晌，姚虞懊惱自言自語，幽幽輕嘆一聲：“我再調(diào)整調(diào)整，應(yīng)該快好了?！?br />
  幾句囫圇的話，儀欣思索好久，所以為什么明知道他很差，還要喜歡他？

  *

  晚上。

  儀欣照常接胤禛從書房回寢殿。

  胤禛提著小橘燈，摟著她的肩膀，溫聲問：“在想什么呢，怎么悶悶不樂的？”

  儀欣仰頭探究般看著他，胤禛的側(cè)臉在月光和宮燈下棱角分明，儀欣垂下眼，睫毛的陰影落在眼瞼下。

  她三言兩語跟胤禛分享和姚虞在馬車上的話。

  胤禛心中哂笑一聲，老八要快玩完。

  “她說，她知道八爺冷漠輕佻謀權(quán)奪勢，但是，她還是喜歡八爺。她為什么要喜歡這樣一個人呢？”儀欣問出她最想不明白的問題。

  胤禛眼中霎時晦暗。

  “如果是本王呢？”

  如果他冷漠輕佻謀權(quán)奪勢，無所不用其極呢？

  她還會喜歡嗎？就跟八福晉一樣。

  儀欣一愣，納悶看著他，自言自語嘀咕：“王爺這般純善誠孝，才不會是這種人?！?br />
  胤禛沉默，扔下小橘燈，似笑非笑看著她，“你笨壞了?！?br />
  儀欣俯身拾起小橘燈，重新塞到他手里，走得很快很快，也不理他。

  憑什么她笨壞了？

  胤禛在她身后不緊不慢跟著，他也有些沉默，他想徐徐圖之來愛她，又覺得她不開竅。

  她對任何人都很親近，對每個人都很好，他能夠得到她的喜歡，是因?yàn)樗撬姆蚓?，并非因?yàn)樗撬?br />
  她嫁給旁人，也會對那人很好。

  不行，這么想著，胤禛腳步一頓，氣得在原地停留一瞬，調(diào)整一下，繼續(xù)漫不經(jīng)心跟在她身后向前走。

  儀欣頓住腳步，突然回頭，伸出手來牽著胤禛的手，輕聲解釋一下：“我剛剛琢磨一會兒，如果是王爺?shù)脑挘蛟S，你沒那么好，我也覺得很好?！?br />
  儀欣說不出來，她解釋不清楚為什么，卻能遵從本心做出選擇。

  胤禛突然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