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之淵，永恒的寧靜，或者說，永恒的……無聊。

  這里沒有晝夜交替，只有無邊無際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與聲音的幽藍(lán)。巨大如山脈的發(fā)光水母 如同幽靈般 在遠(yuǎn)處緩緩飄蕩，散發(fā)著 冷冽而單調(diào)的藍(lán)光。形態(tài)奇特的深海魚類 閃爍著 自身進(jìn)化出的生物熒光，在 絕對的黑暗背景上 劃出 一道道 轉(zhuǎn)瞬即逝的、乏善可陳的軌跡。時間，在這里 失去了意義，仿佛 一潭 億萬年來 都 未曾攪動過的死水。

  在這片 連最頑強(qiáng)的生命 都會 感到窒息絕望的 絕對深淵 的最核心，存在著 一片 由 純凈能量 構(gòu)筑的 奇異空間。這里 沒有水壓，沒有寒冷，只有 兩種 龐大無匹、交織在一起、如同呼吸般 永恒律動著的 古老意念。

  一道意念，深邃、寧靜，如同 孕育了 萬千生命的 溫暖洋流，充滿了 包容與生機(jī)。這是歐申那斯，深海生命的守護(hù)者。

  另一道意念，冰冷、威嚴(yán)，如同 鎮(zhèn)壓著 海底火山噴發(fā)的 萬載玄冰，維系著 絕對的秩序與平衡。這是厄喀德那，深海律法的執(zhí)掌者。

  兩位自世界誕生之初 便已存在的古神，此刻，正 以最本源的意念形態(tài)，進(jìn)行著 一場 持續(xù)了……大概 幾百年？或者幾千年？誰也記不清了 的 “交流”。

  “……第七千八百九十二萬次潮汐循環(huán)的數(shù)據(jù)波動，與星脈圣所記錄的‘寂滅紀(jì)’末期星輝衰減率，吻合度達(dá)到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三。”厄喀德那 的意念 冰冷而精準(zhǔn)，如同 在宣讀一份 亙古不變的 宇宙判決書。他 正在 分析 一段 古老到 連巖石都會遺忘的 歷史數(shù)據(jù)。

  “嗯……”歐申那斯 的意念 回應(yīng)道，帶著一絲 慵懶的、幾乎 難以察覺的 ……敷衍？“親愛的，你不覺得……我們最近 討論的 這些 ‘歷史’，有點……過于 千篇一律了嗎？”

  厄喀德那 的意念 停頓了 千分之一秒，仿佛 一臺 精密儀器 遇到了 計劃外的 變量?！皻v史是客觀的，數(shù)據(jù)是嚴(yán)謹(jǐn)?shù)?。何來‘千篇一律’之說？”

  “我是說，”歐申那斯 的意念 泛起 一絲 不易察覺的 漣漪，像是一條 無聊甩動尾巴的魚，“從 生命起源的微光，到 遠(yuǎn)古巨獸的爭霸，再到 虛空裂隙的開合……我們 見證了 一切，記錄了 一切，分析了 一切。但 你有沒有 覺得……有點 膩了？”

  “膩？”厄喀德那 的意念 透出 明顯的 困惑。“維系深海秩序，觀測世界運(yùn)行，是我們的 職責(zé) 與 存在意義。何來‘膩’？”

  “哦，得了吧，我親愛的律法先生?！睔W申那斯 的意念 帶著 一絲 調(diào)侃，“你 難道 就 從來沒有 懷念過……一點 ‘不一樣’的東西？比如……聲音？不是 這種 意念交流，而是 真正的、能震動水流、能讓人（或者說神）忍不住想笑的 聲音？

  隨著她的話語，一段 極其鮮明、與周圍死寂環(huán)境 格格不入的 記憶碎片，如同 一顆 投入深水的石子，在 兩位古神的意念中 蕩漾開來。

  那是一個 冰冷、僵硬、卻 帶著一種 詭異節(jié)奏感的 電子合成音：

  “提問！為什么海星不去上學(xué)？”

  “——因為它已經(jīng)海星（還行）了！噗嗤！”

  緊接著，是 一陣 壓抑不住的、如同滾雷般 從靈魂深處 爆發(fā)出來的 酣暢淋漓的 大笑！還有 另一陣 略顯僵硬、卻 同樣洪亮的 笑聲！以及……那 天崩地裂般的 深海地震！

  星穹笑話機(jī)！還有 那個 叫諾拉的 紅發(fā)小姑娘！

  記憶的閘門 一旦打開，便 再也關(guān)不住了。

  更多的畫面 涌現(xiàn)：那個 叫星脈圣所的地方，那群 精力旺盛、吵吵鬧鬧、會因為 一片蛋糕 而歡呼雀躍、也會因為 一點訓(xùn)練 而鬼哭狼嚎的 孩子們。那個 叫托爾的 憨直壯小伙，對美食 毫無抵抗力的樣子；那個 叫坎普的 沉默獵手，眼神中的 警惕與好奇；那個 叫艾莉絲和諾拉的 活潑少女；還有……那個 最特別的、像一顆 純凈的小星星般 閃耀的——

  “鯨魚阿姨！章魚叔叔！海底的蛋糕比星星爺爺?shù)乃娠灪贸砸蝗f倍！艾莉西娜要永遠(yuǎn)住在海底！”一個 清脆得 如同珍珠碰撞的 小奶音，帶著 毫無保留的 喜悅與天真，清晰地 回蕩在 意念之中。

  小艾莉西娜！那個 抱著她 會發(fā)光的珍珠淚，會因為 魚群風(fēng)暴 而興奮尖叫，會因為 一點點不適 而眼淚汪汪，但 轉(zhuǎn)眼間 又能 破涕為笑的四歲小不點！

  一股 強(qiáng)烈得 幾乎 讓神心悸的 情緒波動，猛地 從 歐申那斯 的意念核心 迸發(fā)出來！那是一種 混合了 極度懷念、莫名愉悅、以及 ……深深的無聊 之后的 強(qiáng)烈渴望！

  “厄喀德那！”歐申那斯 的意念 驟然 變得 急促而明亮，如同 被點燃的 深海極光，“我們 回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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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回哪里去？”厄喀德那 的意念 依舊 冷靜，但 深處 似乎 也有 一絲 微不可察的 波動。他 當(dāng)然 也 “記得” 那些 鮮活的面孔 和 ……那 該死的、讓他 也 差點失態(tài)的 笑話機(jī)。

  “星脈圣所！寰宇魔法學(xué)院！”歐申那斯 的意念 充滿了 興奮，“去找洛德拉姆！去找那些孩子們！去找……樂子！”最后兩個字，她說得 有些拗口，卻 帶著 不容置疑的 決心。

  “樂子？”厄喀德那 的意念 充滿了 不贊同，“我們是 秩序的守護(hù)者，世界的觀察者。我們的職責(zé)是 維持平衡，記錄歷史，不是 ……”他 搜尋著 合適的詞匯，“……不是 去參與 那些 短暫生命的 ‘嬉戲’。**”

  “平衡？”歐申那斯 反駁道，意念中 帶著 一絲 狡黠，“親愛的，虛空威脅 早已平息，深海國度 在你的律法下 井井有條，就連 最不安分的 熔巖海溝，最近 一萬年 也 安靜得像 睡著了 一樣。這個世界，太平靜了！平靜得……讓人發(fā)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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