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水洼中的倒影，對他眨眼的詭異一幕，如同冰錐刺入紀川的脊椎，寒意瞬間貫通全身。他甚至能感覺到那倒影嘴角勾起的一絲非人弧度，帶著嘲弄與貪婪。

  他猛地甩頭，強行切斷那令人不適的視覺連接，心臟在胸腔里狂跳不止，仿佛要掙脫束縛。守心玉玦傳來一陣急促的灼熱，如同警報。

  “怎么了？”

  林紅袖敏銳地察覺到他的異樣，低聲問道，她的手已經(jīng)按在了腰間的戰(zhàn)術(shù)匕首上。

  “沒…沒什么。”

  紀川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心緒，沒有將剛才的細節(jié)說出口，以免加劇隊伍的恐慌，“只是感覺…好像被什么東西更清楚地‘盯’上了?！?br />
  他含糊地補充，目光警惕地掃過周圍每一個反光表面。

  林紅袖眼神一凜，目光快速的掃描周圍反射影像的角落，智能眼鏡的數(shù)據(jù)流在鏡片上急速滾動。

  “‘鏡影’的標記可能已經(jīng)開始了，甚至比預想的更隱蔽。所有人都加倍小心！檢查遮影符是否穩(wěn)固！”

  她再次強調(diào)，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嚴肅。

  按照那名“潛藏者”指引的方向，他們朝著所謂的“碎影回廊”前進。

  街道愈發(fā)扭曲，昏暗的光線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兩側(cè)建筑的鏡面越來越多，不僅局限于窗戶，連部分墻壁都變成了光滑的鏡質(zhì)，映照出無數(shù)個破碎、變形、動作卻詭異同步的小隊身影，仿佛有千千萬萬個他們在平行世界里一同穿行，又像是在為他們舉行一場無聲而怪誕的送葬儀式。

  那種被無數(shù)雙“自己”的眼睛冰冷地注視著、模仿著的感覺，足以讓意志不堅者精神崩潰。

  在一處布滿裂隙、仿佛被某種巨爪撕裂的墻壁前，鹿鳴昊發(fā)現(xiàn)了異常。

  他指著墻角一個幾乎被苔蘚和污垢覆蓋的，刻痕古老而詭異的符號——那又是一個眼睛圖案，與靈韻齋的溫潤標記迥異，透著一股冰冷的、交易式的信息感，卻同樣蘊含著某種隱秘的能量規(guī)律。

  “這是…‘墟市’的引路標記？”

  林紅袖蹲下身，指尖小心翼翼地拂過刻痕，感受著其中微弱的、如同心跳般脈動的定向能量流，“沒想到，在這種地方，還有這種游走在規(guī)則邊緣的灰色地帶存在?？磥響溢R城的混亂，也滋生了屬于自己的‘秩序’。”

  她快速做出決斷，語氣果斷：“‘碎影回廊’鏡面密度太高，風險極大，強行穿越很可能導致減員。我們先轉(zhuǎn)道去‘墟市’，那里是三教九流的信息集散地，或許能弄到更安全的路徑圖，以及關(guān)于沈青衣具體位置的消息。知識，在這里就是武器。”

  跟隨標記那隱晦的能量指引，他們繞進一條向下傾斜的、散發(fā)著濃重霉味的狹窄甬道。

  墻壁濕滑，腳下不時踩到看不清形狀的軟膩物體。七拐八繞，仿佛深入了巨獸的消化道之后，一扇看似與周圍巖石融為一體、卻散發(fā)著微弱空間波動的石門，出現(xiàn)在盡頭。

  兩名穿著遮蓋全身的純黑袍守衛(wèi)，如同兩尊沒有生命的黑色石像，分立兩側(cè)，連呼吸的起伏都難以察覺。

  林紅袖上前，沒有言語，只是抬手，刻意放緩動作，亮出了手腕內(nèi)側(cè)那道袖口紋印。紋印微光一閃，傳遞出某種復雜的、一次性的加密身份代碼。

  守衛(wèi)沉默地、同步地向內(nèi)推開石門，刺耳的石磨聲在通道內(nèi)短暫回蕩。

  門開的瞬間，一種喧囂與死寂詭異地混合在一起的聲浪撲面而來。

  門后是一個極其廣闊、仿佛將山腹掏空的地下空間。

  穹頂極高遠，隱約可見古老而巨大的符文陣列，雖已大部分失效，依然如同星辰般鑲嵌其上。

  這里似乎是一座被廢棄的靈韻齋地宮，如今被改造成了不見天日的黑市——“墟市”。

  光線主要來自懸浮在半空的、散發(fā)著幽綠或慘白光芒的奇異晶石，它們?nèi)缤砘穑徛h動。

  此外，還有一些攤位前燃燒的、用某種不知名生物油脂制成的燈盞，投下?lián)u曳跳動的陰影?？諝庵谢祀s著塵土、劣質(zhì)熏香、一絲絲血腥和腐爛氣息，還有各種難以形容的、混亂的能量殘留，刺激著每個人的鼻腔和靈識。

  人影綽綽，但都遮掩著形貌。

  有兜帽下露出皈虛教慘白面具一角的叛徒，在低聲推銷著某種禁忌的、能欺騙“鏡影”的儀式；有穿著改裝龍淵閣制式服裝、卻刻意抹去標識的黑市商人，有展示非法能量波動的靈能科技造物；更有一些籠罩在不斷變幻的迷霧中、連是人是鬼都分不清的信息販子，眼神狡黠而空洞地掃視著每一個潛在的顧客，如同潛伏的蜘蛛。

  這里的交易媒介并非金錢，而是一團團被封存在透明水晶中的、閃爍著不同顏色和強度微光的“記憶碎片”，或是一滴凝固的、蘊含著強烈而純粹喜怒哀樂的“情感結(jié)晶”。

  討價還價聲低沉而迅速，充滿了不信任與試探。

  “分頭行動，保持通訊靜默，注意觀察環(huán)境，一小時后在東北角那根斷裂的、刻有蟠龍紋的石柱下匯合?！?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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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川點頭，融入這詭異的集市。他強忍右眼刺痛，將靈覺緩緩延伸。

  他先在一個攤位前停留，那里陳列著各種沾染污穢氣息的物品。他假裝查看一把銹蝕的短刀，指尖拂過刀身。

  嗡——

  零碎畫面閃過：黑暗的牢房…痛苦的呻吟…一個鏡奴被強行抽取能量的慘狀…信息雜亂，價值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