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孤身赴約
子時將近。
城西,福壽園舊址。名字聽著寓意吉祥,實際卻是一片被城市遺忘、連月光都不愿過多眷顧的死亡之地。
今夜無月,厚重的烏云低低地壓著,仿佛一塊浸透了墨汁的骯臟絨布,將天空捂得嚴嚴實實。只有零星幾點慘淡的星芒,掙扎著透出些許微弱的光芒,吝嗇地照耀著這片荒蕪、破敗、死寂的土地。
高聳的、銹跡斑斑的鏤空鐵門歪斜地敞開著,如同巨獸腐爛后張開的、只剩下骨架的口器,等待著無知者自投羅網(wǎng)。門楣上,"福壽園"三個字的漆皮早已剝落殆盡,只剩下模糊的、猙獰的鐵銹輪廓,在極致的寂靜中透著一股嘲諷。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復(fù)合型的怪味——是厚重得能嗆入肺管的灰塵味、是墻體滋生蔓延的霉菌孢子味、是一種更深層的、類似于劣質(zhì)香燭燒盡后混合著某種若有若無的、甜膩中帶著腐敗氣息的冰冷味道。
每一種味道都讓人極不舒服,混合在一起,更是形成了一種獨屬于墳場和焚化間的、令人作嘔的死亡氣息。
紀川獨自一人站在離那洞開的大門十幾米遠的地方,夜風吹過他單薄的外套,帶來刺骨的、仿佛能凍結(jié)血液的寒意。
他手里緊緊攥著一個看起來鼓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里面塞著準備好的十萬現(xiàn)金,手心里卻全是冰涼的冷汗,幾乎要握不住袋子。
四周靜得可怕。
這是一種沉甸甸的、仿佛能吸收一切聲音的、真空般的死寂。連夏夜本該有的、最尋常的蟲鳴都徹底消失無蹤,仿佛所有的生命都遠離了這片不祥之地。只有風穿過廢棄建筑縫隙和枯死灌木時發(fā)出的、如同嗚咽般的尖細聲響,斷斷續(xù)續(xù),更添詭異。
他感覺自己像是站在了整個世界的邊緣和盡頭,一步之外,便是無盡的、冰冷的、未知的虛無。
胸口的黑曜石吊墜傳來持續(xù)而穩(wěn)定的微涼,像一根堅韌的細線,勉強拴著他幾乎要被這片死寂和內(nèi)心瘋狂滋長的恐懼所吞噬的神智。他努力回憶著沈青衣的交代——扮演好一個驚慌失措的、猶豫恐懼的、符合預(yù)期的獵物。
"這特么......這根本不用刻意去演,這是真害怕呀!"
他是真的怕了。怕得腿肚子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發(fā)抖,牙齒下意識地緊緊咬著,才能抑制住它們打顫的聲響。
每一次風吹草動,枯枝斷裂的細微聲響,都讓他心驚肉跳,疑神疑鬼地望向那些黑暗中影影綽綽的、如同鬼怪般矗立的殘破建筑和歪斜斷裂的墓碑,總覺得那后面藏著無數(shù)雙眼睛。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
約定的時間快到了。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帶著怪味的空氣,試圖壓下那快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的心臟,邁開如同灌了鉛般沉重的雙腿,一步步走向那洞開的、如同地獄入口般的廢園大門。
每一步都踩在破碎的水泥地和干枯的荒草上,發(fā)出窸窣的、在這死寂環(huán)境里被無限放大的聲響,如同踩在自己的心跳上。
就在他一只腳即將跨過那道銹蝕門檻的瞬間——
咣當?。?!
一聲巨大而突兀的、令人牙酸的金鐵交擊聲猛地炸響!身后那扇銹蝕的鐵門,毫無征兆地、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猛地關(guān)上!徹底切斷了他的退路!
紀川嚇得渾身猛一哆嗦,心臟幾乎驟停,猛地回頭!
身后空無一人!只有那扇緊閉的、仿佛從未打開過的鐵門,像一面冰冷的鐵墻,將他與來時的世界徹底隔絕!
陷阱!果然是陷阱!對方根本就沒想過讓他有任何退出的可能!
他的心瞬間沉到了無底深淵,血液冰涼。
"嘿...嘿嘿......"
一陣若有若無的、仿佛喉嚨里卡著濃痰的、低沉而詭異的笑聲,從前方的濃重黑暗中飄來,斷斷續(xù)續(xù),帶著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戲謔。
紀川猛地轉(zhuǎn)回頭,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沖撞,幾乎要炸開。
只見廢棄火葬場主樓那巨大的、如同怪獸巨口般的陰影下,緩緩走出來一個人影。
他同樣穿著黑色的兜帽長袍,但比起之前那些嘍啰,他的袍子材質(zhì)似乎更加細膩,上面還用暗紅色的、仿佛血液干涸后的絲線,繡著一些扭曲詭異、令人不安的符號。他手里拿著的,正是紀川在私信照片里看到的那張泛黃的、非紙非帛的古老殘頁!
"東西...帶來了嗎?"兜帽下傳來一個沙啞、干澀、像是很久沒有說過話、或者聲帶被損壞過的聲音,每一個字都透著一股冰冷的死氣。
紀川強迫自己鎮(zhèn)定,努力回想沈青衣教他的"驚慌失措",舉了舉手里沉甸甸的塑料袋,聲音刻意帶上顫抖:"錢...錢在這里......你要的東西呢?"
黑袍人發(fā)出那種令人極度不適的低笑,緩緩揚了揚手中的殘頁,那動作帶著一種施舍般的傲慢:"過來...來拿吧......"
紀川咽了口唾沫,喉嚨干得發(fā)疼,肌肉緊繃到了極點,一步步緩慢地向前挪動。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xù)閱讀后面精彩內(nèi)容!
他的目光飛快地、不動聲色地掃視著四周的黑暗,試圖發(fā)現(xiàn)沈青衣和雷擎埋伏的痕跡,但周圍只有一片令人心慌意亂的、純粹的死亡寂靜。他們......在哪里?
他和黑袍人之間的距離在不斷縮短。
十米...五米...三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