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雷震遼東大地抖,巷戰(zhàn)碎骨碾長街(三)
隨著戰(zhàn)斗的持續(xù),巷戰(zhàn)進入了最令人壓抑和絕望的階段——死水巷的爭奪。
死水巷并非其本名,只因巷子深處有一口廢棄的水井,井水渾濁發(fā)臭,因此得名。
這條巷子位于通往城內核心區(qū)域如官署、糧倉的要道上,相對狹窄,兩側卻是較為高大堅固的石質建筑,易守難攻。高惠真在此布置了重兵,設置了數(shù)道堅固的街壘,試圖將唐軍主力阻滯于此。
唐軍數(shù)次強攻,皆在守軍密集的箭雨和從兩側屋頂投下的滾木礌石下受挫,傷亡慘重,狹窄的巷口堆積了大量的尸體,血流甚至真的匯入了那口臭井,使得井水愈發(fā)污穢不堪。
負責主攻此巷的,正是之前缺口處立下大功的玄甲軍一部,由隊正雷萬春指揮。他膝窩的傷勢并未痊愈,但依舊堅持戰(zhàn)斗??粗庀戮J的兒郎們倒在沖鋒的路上,雷萬春雙目赤紅。
“不能硬沖了!”雷萬春嘶吼道,“找梯子!上房!從上面干掉那些弓箭手!”
士兵們立刻找來長梯,試圖從巷子側面較為低矮的房屋攀上屋頂。但守軍早有防備,屋頂上也埋伏了人手,不斷將梯子推倒,或者與攀爬的唐軍士兵在屋頂邊緣展開搏斗。一時間,垂直方向的爭奪也陷入了僵局。
陳驍奉命帶領他那一隊殘兵,從相鄰的街區(qū)試圖迂回,尋找可能通往死水巷后側的道路。他們在迷宮般的小巷和院落中穿行,不時與零星的守軍遭遇,發(fā)生小規(guī)模的戰(zhàn)斗。到處都是斷壁殘垣,燃燒的房屋,以及倒斃的百姓和士兵的尸體,景象凄慘無比。
在一處被炮石砸塌了半邊墻的院落里,陳驍?shù)热艘馔獾匕l(fā)現(xiàn)了一個隱蔽的地窖入口。小心翼翼地打開后,里面竟然躲藏著十幾名瑟瑟發(fā)抖的高句麗平民,大多是老弱婦孺。他們看到唐軍,嚇得抱成一團,發(fā)出驚恐的嗚咽。
陳驍看著這些面黃肌瘦、驚恐萬狀的平民,心中五味雜陳。戰(zhàn)爭之下,最苦的永遠是百姓。他揮了揮手,示意士兵們退出去,不要打擾他們。
“校尉,為什么不……”有年輕的士兵不解,似乎覺得這些“蠻夷”不值得同情。
陳驍?shù)闪怂谎?,低聲道:“我們是王師,不是屠夫。陛下有令,不得濫殺無辜。把地窖口給他們掩好,我們走?!?br />
他們繼續(xù)摸索,終于找到了一條被雜物堵塞的小巷,似乎可以繞到死水巷的側后方。陳驍立刻派人回去向雷萬春報信。
得到消息的雷萬春,立刻調整部署。他派出一部分兵力,在死水巷正面繼續(xù)佯攻,吸引守軍注意力。同時,親自率領一隊精銳的玄甲軍和跳蕩兵,跟隨陳驍?shù)南驅В瑥哪菞l小巷艱難地清理出一條通路,悄然摸到了死水巷守軍主街壘的側后方。
當雷萬春等人如同神兵天降,從守軍意想不到的方向猛撲過來時,死水巷的防御體系瞬間崩潰了!腹背受敵的守軍陷入混亂,正面的唐軍趁勢猛攻,終于突破了這道頑強的防線。
雷萬春渾身浴血,陌刀都砍得卷了刃,他站在被占領的街壘上,看著巷子里堆積如山的雙方尸體,尤其是那口被鮮血染得更紅的臭井,長長地吐出一口帶著血腥味的濁氣。他拍了拍跟在身邊、拄著刀勉強站立的陳驍?shù)募绨颍瑳]有說話,但眼神中充滿了認可。
死水巷的突破,意味著唐軍終于打開了通往遼東城心臟地帶的通道。但所有人都知道,越往里,守軍的抵抗可能會越發(fā)瘋狂。這座城市的每一寸土地,似乎都浸透了雙方將士的鮮血與意志,征服它,遠未結束。
巷戰(zhàn)的殘酷,才剛剛展現(xiàn)出它最猙獰的一面。
死水巷的突破,如同在緊繃的皮囊上撕開了一道再也無法彌合的口子。
唐軍主力順著這條用鮮血鋪就的通道,洶涌灌入遼東城的內城區(qū)域。這里的建筑更為高大堅固,官署、倉庫、軍營林立,街道也更加寬闊,但戰(zhàn)斗的殘酷程度卻有增無減。
殘余的高句麗守軍,在城主楊萬春的瘋狂驅使下,退守到最后的核心區(qū)域——以城主府為中心,連同附近的武庫和幾座石砌大倉,構筑起了最后的環(huán)形防線。
楊萬春此人,性格剛愎殘暴,對淵蓋蘇文極為忠誠,自詡為高句麗的柱石。他早已將個人生死與城池存亡捆綁在一起,發(fā)出了“與城偕亡”的誓言,并嚴令部下,凡有言降者,立斬無赦。
此時的守軍,雖已傷亡慘重,糧草輜重也因外城失守而損失大半,但能退到此地的,大多是最為頑固的死硬分子,或是楊萬春的嫡系親兵。他們依托高大堅固的城主府圍墻和相連的倉廩,做起了困獸之斗。
箭矢、滾木礌石雖已不多,但仍在負隅頑抗。
更棘手的是,他們利用對地形的絕對熟悉,在街道、院落間設置了大量簡易的陷阱,如絆索、陷坑、懸掛的重物等,給進攻的唐軍造成了不小的麻煩和傷亡。
唐軍的攻勢,在進入內城后,不可避免地放緩了下來。一方面是因為守軍的抵抗更加集中和瘋狂;另一方面,唐軍自身經過連日血戰(zhàn),士卒疲憊,傷亡也需要時間消化,攻勢的銳氣已不如初破城時那般一往無前。
巷戰(zhàn)變成了更加消耗時間和人命的逐屋爭奪、步步為營。
校尉陳驍因大腿傷勢加重,失血過多,臉色蒼白,已被強制撤下火線,在臨時設立的傷兵營中接受治療。他躺在簡陋的擔架上,聽著不遠處依舊激烈的喊殺聲和爆炸聲,心中充滿了焦灼與無力感。他知道,戰(zhàn)斗遠未結束,每拖延一刻,都可能有多幾個熟悉的同袍倒下。
而此刻,在唐軍中軍大帳已然遷移至城內一處相對完好的官署中,李世民與李積等人面臨的,是如何以最小代價,盡快結束這城內最后,也可能是最血腥的戰(zhàn)斗。
吳戰(zhàn)則是一直游走各處,他在殺戮,影子卻在偷取特殊的“物資”,而芥子珠的尸鱉已經有不少發(fā)生了蛻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