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他的聲音嘶啞，卻像金鐵交擊，刺破了死寂。

  侍立在不遠(yuǎn)處、同樣嘴唇干裂的尉遲恭猛地一震，那雙銅鈴般的虎目里掠過一絲驚疑，但忠誠的本能壓倒了一切。他毫不猶豫地抽出腰間那柄厚重的橫刀。

  刀身映著慘白的日頭，寒光凜冽，刀尖微微顫動。他雙手捧刀，疾步上前，沉聲應(yīng)道：“殿下！”

  李世民一把抓過橫刀。

  冰冷的刀柄入手，那沉甸甸的質(zhì)感壓住了他手臂細(xì)微的顫抖。他沒有絲毫猶豫，高大的身軀猛地前傾，雙臂灌注了全身的力氣，將那鋒銳的刀尖狠狠刺入風(fēng)露紫頸部那處干癟的血管！

  “噗嗤！”一聲沉悶的、令人牙酸的利刃刺破皮肉筋膜的鈍響。

  刀鋒深深沒入，直至刀鍔。

  一股濃稠、暗紅、近乎發(fā)黑的血液，帶著滾燙的溫度和濃烈的腥氣，猛地從創(chuàng)口噴涌而出！

  熱浪裹挾著濃重的血腥味，瞬間彌漫開來，撲了李世民滿頭滿臉。粘稠的血漿濺落在他冰冷的玄甲上，順著甲葉的縫隙蜿蜒流淌，在滾燙的日光下迅速凝結(jié)成一道道暗紅發(fā)黑的詭異紋路。

  李世民毫不在意，他的眼睛死死盯著那處創(chuàng)口。噴涌而出的馬血迅速在滾燙的沙地上積成一小洼暗紅，旋即被饑渴的土地貪婪地吸食，只留下深色的印記。

  然而，噴涌之勢很快減弱，最終只剩下斷斷續(xù)續(xù)、如同嗚咽般的血滴。

  李世民眼中那最后一絲瘋狂的光芒也隨著血液的枯竭而熄滅了。

  他握著刀柄的手無力地松開，橫刀“哐啷”一聲掉落在染血的沙地上。

  他踉蹌著后退一步，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氣，腳下沾滿血污的泥土異常粘膩。他抬起頭，望向天際那輪慘白無情、依舊散發(fā)著灼人熱力的太陽，喉嚨深處發(fā)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低吼。那吼聲里，是無盡的悲愴與不甘。

  就在這時(shí)，異變陡生！

  風(fēng)露紫那只踏在堅(jiān)硬巖石上的前蹄，就在李世民松開刀柄、頹然后退的瞬間，竟因尸體的徹底松弛和重量的失衡，猛地向下滑落了一寸！

  就是這微不足道的一寸滑落，那包裹著磨損蹄鐵、沾滿血污塵土的巨大馬蹄，帶著它生命最后時(shí)刻凝聚的、或許是某種不甘的執(zhí)念，重重地磕在一塊凸起的、青灰色的堅(jiān)硬山巖之上！

  “喀啦——！”

  一聲極其清晰、如同玉器崩裂般的脆響，驟然炸開！

  這聲音如此突兀，如此尖銳，瞬間刺穿了沉悶壓抑的空氣，讓周圍所有麻木的士兵都渾身一震，下意識地循聲望去。

  只見那塊青灰色的巖石表面，以馬蹄落點(diǎn)為中心，一道深深的、閃電狀的裂痕驟然出現(xiàn)！那裂痕迅速蔓延、分叉，發(fā)出細(xì)微卻連綿不絕的“噼啪”聲，眨眼間便如蛛網(wǎng)般覆蓋了數(shù)尺見方的石面。

  緊接著，一股清流，無聲無息地從那蛛網(wǎng)般裂痕的中心，從馬蹄與巖石撞擊的最深處，汩汩地涌了出來！

  那不是尋常山泉的澄澈透明，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幽藍(lán)！

  深邃、純凈，如同將一小片凝固的深海之門鑿開，釋放出其中封存的光華。

  水流不大，卻異常穩(wěn)定，帶著一種清冽到極致的寒意，瞬間便沖刷掉了馬蹄和巖石上的血污塵土。那幽藍(lán)的水流蜿蜒而下，所過之處，滾燙的巖石發(fā)出“滋滋”的輕響，蒸騰起一縷縷極淡的白氣，帶著一種奇異的、仿佛雨后深山松林般的清新氣息，迅速彌漫開來。

  這氣息是如此特殊，如此沁人心脾，瞬間便蓋過了血腥與焦渴的死亡味道。離得最近的幾個(gè)士兵，原本渾濁呆滯的眼睛猛地睜大了，干裂的嘴唇無意識地翕動著，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抽氣聲。他們?nèi)缤衬袨l死的旅人驟然嗅到了綠洲的芬芳，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無法抗拒的渴望瞬間點(diǎn)燃了早已麻木的神經(jīng)！

  “水……水??！”一個(gè)士兵嘶啞地尖叫起來，那聲音如同破鑼，卻充滿了無法言喻的狂喜。

  “神跡！是神跡！”另一個(gè)士兵撲倒在地，幾乎是手腳并用地爬向那道幽藍(lán)的水流。

  瞬間，死寂被徹底打破！

  絕望的沉默如同脆弱的琉璃般被這聲尖叫和那幽藍(lán)的光芒撞得粉碎。

  無數(shù)雙原本空洞的眼睛驟然爆發(fā)出駭人的綠光，那是餓狼看到獵物、焦土望見甘霖的光芒！沉重的腳步再次響起，不再是拖沓的絕望，而是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沖力。

  士兵們丟下武器，撞開同伴，喉嚨里發(fā)出非人的嗬嗬聲，如同決堤的洪流，不顧一切地朝著那石縫中涌出的幽藍(lán)泉水撲去！

  人潮洶涌，瞬間將那小小的泉眼圍得水泄不通。

  后面的士兵瘋狂地向前推搡，前面的士兵則不顧一切地?fù)涞乖诘?，將臉深深埋進(jìn)那道幽藍(lán)的水流中，貪婪地、大口大口地吞咽著那冰冷清冽的泉水。

  有人被擠倒，甚至被踩踏，但沒有人理會，所有人眼中只剩下那汩汩涌動的幽藍(lán)。

  “讓開！都讓開！讓秦王殿下先飲！”尉遲恭如雷般的怒吼炸響，他巨大的身軀如同磐石，雙臂奮力撐開擁擠的人潮，硬生生在瘋狂的人群中為李世民擠開一條通道。

  他那張黑臉上沾滿了汗水和別人濺起的泥點(diǎn)，銅鈴般的眼睛瞪得溜圓，閃爍著一種混雜著狂喜和絕對忠誠的光芒。

  李世民被尉遲恭護(hù)著，一步步走向那幽藍(lán)的泉眼。

  混亂中，一個(gè)摔倒在地、滿臉泥污的年輕士兵掙扎著抬起頭，正好看到李世民走近。他幾乎是本能地、用盡全身力氣，伸出自己沾滿塵土、布滿細(xì)小傷口的手掌，十指并攏如同粗糙的瓢，顫巍巍地伸到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