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時間休整。

  大軍東出石城，灤河如一條銀鏈橫亙眼前。

  時值初春，河面浮冰碰撞，發(fā)出金玉碎裂般的脆響。

  當斥候飛騎急報“河北岸發(fā)現(xiàn)高句麗狼煙”時，帝王瞳孔驟縮——那煙柱起自三十里外的石門寨，正是幽燕古道與遼西走廊的交匯咽喉！

  “敬德！”李世民劍指北岸，“率五千玄甲騎踏冰過河，若遇敵騎，盡殲之！”

  尉遲敬德暴喝領(lǐng)命，重甲騎兵如黑云壓向河面。冰層在鐵蹄下發(fā)出哀鳴，裂痕蛛網(wǎng)般蔓延。

  突然，對岸樺樹林中箭雨傾瀉！高句麗輕騎從雪窩里躍出，骨箭帶著刺耳尖嘯穿透唐軍盾牌。尉遲敬德怒揮鋼鞭砸碎冰面，怒吼聲震四野：“棄馬！結(jié)龜甲陣！”

  士兵瞬間蜷縮成鐵刺猬，箭矢叮當彈落間，后方弩手已沿冰裂縫架起伏遠弩。機括雷鳴般的悶響中，七尺長的透甲箭撕裂寒風，將敵騎連人帶馬釘在凍土上！血霧蒸騰，殘肢隨浮冰漂向下游渤海。

  幽影小隊也是奮勇殺敵。

  當戰(zhàn)場清掃的狼煙還在北岸盤旋，李世民已率房玄齡、李積等重臣沿灤河西岸策馬徐行。晨霧如乳白色紗幔纏繞山巒，忽有風伯卷?！幽习兑蛔路宕唐旗F海，山形似伏虎乍起，峰頂三塊巨巖如戟指天！

  李世民勒馬驚嘆：“此山氣吞灤海，勢鎖幽燕，真龍盤虎踞之地！”

  向?qū)Ч贊L鞍下拜：“此山古稱‘大城山’，周屬孤竹，漢歸右北平。山頂有殷商祭壇殘跡，鄉(xiāng)老言伯夷叔齊采薇時，曾見玄鳥銜圭落于此峰?！?br />
  話音未落，數(shù)只海東青恰從崖穴騰空，鐵翼拍碎薄霧。李世民縱馬踏上山徑，碎石在蹄下迸濺火星。行至山腰平臺，眼前豁然洞開：

  東瞰：灤河沖積平原如鋪開的素絹，二十里外潮音寺（今曹妃甸）的塔尖在薄靄中若隱若現(xiàn)，正是水師糧船登陸的天然良港；南眺：渤?；宜{色水線接天處，沙鷗群集盤旋，暴露出暗藏的沙洲航道；西顧：大軍來路的幽燕古道如黃蛇蜿蜒，驛馬正揚起煙塵傳遞軍報；北仰：燕山余脈褶皺間，長城烽燧的殘墩如巨獸脊骨隱現(xiàn)，鎖住遼東鐵騎南下的咽喉。

  “取輿圖！”

  李世民以劍鞘為筆，在沙地上疾畫。

  劍尖忽頓于山南麓一片赤褐色裸土——那里寸草不生，卻有兩道清溪環(huán)抱。

  “此土何色？”

  隨行將作少監(jiān)捧土捻搓：“稟陛下，此乃火山煅燒之赭壤，黏若膏脂，可塑陶燒磚！”

  李世民劍鋒又指山體黝黑巖壁：“此石可堪筑城？”

  監(jiān)工司馬掄錘猛擊巖層，金石交鳴中火星四射，巖面僅留白痕。

  “此乃玄武巖，硬度勝鐵！”

  正當君臣驚嘆天工造化，松林間突傳呵斥：“何人窺營！”

  親衛(wèi)拖出一跛足老者，其襤褸葛衣下竟裹著半張硝制狼皮。

  老者伏地高呼：“稻地鎮(zhèn)草民張九皋，獻大城山地理全圖助王師！”

  羊皮卷展開剎那，滿座駭然——圖上以赭石、炭黑雙色勾描：

  暗脈，兩條虬曲紅線標注隱秘山徑，西徑通還鄉(xiāng)河渡口，東徑達灤河古渡；水眼：三處朱砂點竟是地下泉脈出口，泉眼旁標注“冬暖夏冽，飲之祛疫”；礦藏：南坡赭土區(qū)旁書“深掘三尺得五色膠泥，可制急火陶”；天險：北崖絕壁處墨批“猿猱難攀，然巖隙有風鳴，疑通地穴”。

  更令人震悚的是巖層剖析圖：以刀耕法刻出山體剖面，顯示山頂巨巖下竟有空洞！

  “此乃周時孤竹國藏兵洞，”老者指甲摳著圖上孔洞，“小民祖父曾避兵禍其中，容千人有余！”

  李世民眸中精光暴漲：“老丈何以熟知此山？”

  張九皋掀起褲腿，露出脛骨凹陷的箭疤：“隋征高麗時，小民為運糧夫墜此崖，幸被采藥人所救，養(yǎng)傷三載踏遍七十二峰！”

  帝王解下紫貂大氅覆于老者肩頭：“賜金符，封義民郎！命爾總督采藥、治水二事！”轉(zhuǎn)身喝令：“傳工部尚書段綸——以此圖為基，三日筑城！”

  未時三刻，大城山化作盤古開天的混沌戰(zhàn)場：

  三千斧手如蟻附樹，百年松柏在“順山倒”的號子中轟然傾頹。山東兵獨創(chuàng)“冰道運木法”——潑水成冰的滑道上，巨木裹著泥漿飛馳如龍，比牛車快三倍！

  南麓頃刻立起五百座馬蹄窯。嶺南窯工指揮新附軍（高句麗降卒）掘取赭土，摻入稻殼、蚌粉增強塑性。當窯溫升至“火吐青舌”，赭土竟熔出琉璃釉光！一窯出磚三千，棱角如斧劈刀削。

  最險峻的北坡工地，巴蜀石匠懸索鑿巖。他們依玄武巖柱狀節(jié)理下鏨，鐵楔嵌入裂隙后澆灌凍醋，巖體在“咔嚓”的冰裂聲中規(guī)整剝離。采石總監(jiān)驚呼：“此巖六棱如蜂房，天生契合干砌法！”

  當張九皋引眾人鉆入山頂巖縫，赫然見火山熔巖澆鑄的穹窿洞窟！窟內(nèi)石臼、陶灶猶存，通風孔將天光濾成幽藍。

  李世民撫壁長嘆：“此非藏兵洞，乃殷商祭天圜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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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遂命以青銅盾牌反射日光入洞，將祭壇改為火藥庫。

  至第三日拂曉，神跡降臨人間：

  三道總長十五里的石垣依山盤旋，玄武巖犬牙交錯咬合，女墻箭孔密如蜂巢。

  百名石匠鏨通宵，硬將祭壇巨巖劈成三層高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