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牢關(guān)城樓之上，李世民憑欄而立，玄色大氅在夜風(fēng)中獵獵作響。他手中緊攥著剛剛飛馬送達、猶帶露水與煙塵氣息的密報。目光穿透沉沉夜幕，投向西北方向那片被映得赤紅的天穹，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冰鋒般的弧度?；鸸?！那是青城方向焚天的烈焰！將半邊天際燒成了沸騰的血池！

  “好！好一個……！”

  李世民猛地一掌擊在冰冷的女墻上，聲如金鐵交鳴，震得身旁的親衛(wèi)將領(lǐng)心頭一凜，可惜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吳戰(zhàn)姓名。

  “斷其糧道，如扼猛虎之喉！竇建德三十萬大軍，已成釜底之魚！”他霍然轉(zhuǎn)身，眼中精光暴漲，再無半分平日的溫潤，盡是翻涌的殺伐決斷，“傳令！”

  “李積！”李世民手指如戟，直指西北，“即刻率精騎五千，出轘轅關(guān)，沿永濟渠疾進！遇潰散夏軍，無論兵卒將佐，一律格殺！務(wù)必封死所有通往汜水大營的潰兵通路！孤要竇建德，變成真正的聾子、瞎子！”

  “得令！”一身玄甲的李積抱拳領(lǐng)命，眼中燃起嗜血戰(zhàn)意，轉(zhuǎn)身大步流星沖下城樓。

  “秦瓊、尉遲恭！”李世民的目光掃過帳下兩員虎將，“虎牢關(guān)所有精騎，秣馬厲兵！隨時待命！待竇建德營中火起，軍心大潰之時，便是爾等雷霆出擊，直搗中軍，生擒夏逆之刻！”

  “末將領(lǐng)命！”秦瓊、尉遲恭聲若洪鐘，鐵拳砸在胸甲之上，鏗鏘作響。

  李世民的目光最后落在角落里一群被繩索捆縛、面如死灰的俘虜身上——那是前幾日王世充城破后逃出的殘兵，被唐軍斥候擒獲。

  “來人！”李世民的聲音陡然轉(zhuǎn)冷，如同萬載寒冰，“解開他們的繩索，給他們干糧，放他們走！”

  眾將愕然。

  手下一將不住上前一步：“殿下！此乃王世充潰兵，放虎歸山，恐生變故！”

  李世民嘴角那抹冷冽的笑意更深了，帶著一種洞悉人心的殘酷：“變故？孤要的就是變故！放他們?nèi)ャ崴?！讓他們把洛陽城破、王世充被俘的慘狀，把青城沖天烈焰、糧道斷絕的絕望，親口告訴他們的夏王！告訴那三十萬惶惶待斃的夏軍！孤要讓這些潰卒，成為壓垮竇建德最后心防的石頭，成為點燃夏營絕望恐慌的火種！”

  潰兵們被解開繩索，塞入冰冷的干糧，茫然無措地被驅(qū)趕著，跌跌撞撞地消失在通往夏營的黑暗之中。李世民轉(zhuǎn)身，再次望向西北那片燃燒的天空，負手而立，玄甲在跳躍的火光映照下泛著幽冷的光澤。

  “竇建德，孤倒要看看，你這三十萬饑軍，還能在孤的關(guān)前，撐得幾時！”

  汜水東岸，夏軍連營，中軍大帳內(nèi)，死寂如墓。

  竇建德如同一尊暴怒的青銅雕像，矗立在巨大的輿圖前。他剛剛砸碎了第三個珍貴的玉杯，飛濺的碎片在他赤紅的眼珠前劃過寒光。

  青城八百里加急的血書如同燒紅的烙鐵，在他掌心灼燙。那上面每一個字，都像毒蛇的獠牙，噬咬著他的理智：

  “李積奇襲…糧倉盡焚…水源投毒…全城火?！剀姖⑸ⅰZ道…已絕?。。　?br />
  “啊——?。?！”

  一聲不似人聲的狂吼猛地從竇建德胸腔炸出，震得帳頂灰塵簌簌而落。他須發(fā)戟張，雙目赤紅如血，猛地抽出腰間佩劍，寒光一閃！

  “咔嚓！”

  厚重的紫檀木帥案竟被他一劍劈斷一角！木屑紛飛！

  “廢物！統(tǒng)統(tǒng)都是廢物！”他咆哮著，長劍瘋狂地劈砍著斷案，火星四濺，“三十萬大軍！三十萬張嘴！糧草！孤的糧草！青城那幫酒囊飯袋！孤要剮了他們！剮了他們九族！”

  帳中文武噤若寒蟬，無人敢喘一口大氣。劉黑闥臉色鐵青，拳頭捏得咯咯作響。凌敬垂首侍立，面色蒼白如紙，身體微微顫抖。

  “糧官！糧官何在！”竇建德猛地轉(zhuǎn)身，如擇人而噬的猛虎，血紅的眼珠掃視著階下。

  一個穿著低級文官服飾、早已嚇得抖如篩糠的中年人連滾爬爬地出列，匍匐在地：“大…大王…”

  “說！軍中存糧！尚能支撐幾日？！”竇建德的咆哮幾乎掀翻帳頂。

  糧官頭也不敢抬，聲音帶著哭腔：“稟…稟大王…黎陽、洛口之糧，轉(zhuǎn)運不及…各營存糧…省…省著吃…最多…最多五日！”

  “五日？！”竇建德的聲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如同夜梟啼哭，“三十萬大軍！五日？！五日之后呢？！喝西北風(fēng)嗎？！啊？！”

  他猛地一腳踹在糧官肩頭，將其踹翻在地：“拖出去！杖斃！給孤杖斃！”

  凄厲的求饒聲被帳外親衛(wèi)粗暴地拖拽遠去，很快被沉重的軍棍擊打皮肉的悶響和短促的慘嚎取代。帳內(nèi)死寂更甚，空氣凝固得如同鉛塊。

  “凌敬！”竇建德猛地轉(zhuǎn)向自己的謀士，那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錐，“你不是算無遺策嗎？！你不是要孤?lián)]師西北嗎？！現(xiàn)在呢？！糧道被斷！大軍困死于此！這就是你的萬全之策？！”

  他一步步逼近，巨大的壓迫感讓凌敬幾乎站立不穩(wěn)。

  凌敬撲通一聲跪倒，額頭重重磕在金磚上，聲音嘶啞絕望：“大王！大王息怒！此乃徐世積狡詐…非…非戰(zhàn)之罪！當(dāng)此危局，更應(yīng)壯士斷腕！請大王即刻下令，大軍分批拔營，交替掩護，急速北撤！留得青山在…”

  “撤？！”劉黑闥再也按捺不住，如同受傷的猛虎般咆哮著打斷凌敬，一步跨出，須發(fā)皆張，“凌敬！你這懦夫！大軍一撤，軍心立潰！李世民那黃口小兒豈會放過這等良機？！必率精騎銜尾追殺！到那時，三十萬大軍便是三十萬頭待宰的羔羊，任人屠戮！與其窩囊潰退，不如拼死一搏！”

  他猛地拔出佩刀，寒光四射，環(huán)視帳中諸將：“諸將聽令！隨某家點齊兵馬！今夜！強攻虎牢！不破此關(guān)